據獄卒描述,呂良是經受不住牢裏的陰溼死去的,身上受了刑傷,傷口沒有得到及時的處理,加之連日的精神折磨終究壓垮了他。
陸喬瀟與魏冉兩兩相坐着,能感受到,魏冉情緒十分低落。
她能理解魏冉想要儘快將平陽王一黨拉下馬的心,隨即壓低了聲音安慰:“殿下,你應該聽聞定安王殿下領命去了江南,據我最近的消息,平陽王也暗中去了。”
她的消息是從裴府聽來的,裴瑾軒自以為寫了封表忠心的密信便夠挽回平陽王魏梧的心,卻不知魏梧身邊已是小人成羣。
他戶部的黃侍郎便算其中一個,魏梧去江南的事,身邊第一個告訴的人,便是黃冠秋。
聞言,魏冉黯然的眼眸倏然亮了亮,他喉頭忽然有些澀。
呂良本是唯一的突破口,他死了,便再也拿不出口供實證,想要再揪出一個新的突破口,又不知要等到何時。
但若此時,平陽王暗中去往江南,是為了屯兵呢?
父皇一向忌憚平陽王在北境的勢力,江南的蕭河關是京城通往北境的必經之路,若是能借此謀劃一場,那麼魏梧——將再無翻身之日。
至於魏儼麼,此人對於沈昱珩的依賴過甚,若身邊的近臣臨時倒戈——
魏冉望向陸喬瀟的眼眸黯了幾分,他臉上又恢復了再溫潤不過的笑意:“那便讓他,永遠後悔這個決定。”
忙起來的時間過得飛快,陸喬瀟忙完公務上的事,已是黃昏時。
推開門,伸了個懶腰,卻見白芷站在院裏頭張望。
“白芷?你怎麼過來了?”陸喬瀟驚訝,小丫頭一向是不願來這武夫成羣的地方的。
簡而言之,看到男人就怕,看到一羣男人更是怕。
白芷神情吞吐地道:“姑爺說,喊了二哥二嫂來家裏吃飯,讓您也早些回去一起。”
她心頭打鼓,那孟氏擺明了不是個好惹的主,姑爺竟還特意邀請他們來吃飯,不知道姑爺葫蘆裏頭賣的什麼藥。
走到巡防司門口,阿遙已經馭着馬車在候着了,陸喬瀟下意識張望了半天,沒見那人,心中隱隱有些不是滋味。
腦中忽而想起前些天他趁着夜色正濃摸進巡防司的後門與自己纏綿的畫面。
她坐在馬車裏倏然便紅了耳朵。
回到永安侯府,才發現沈昱珩原來已經回了家裏,二哥二嫂也在。
除了沈昱珩還是那副淡淡的神情外,沈曜興和孟祈寧似乎臉色都有些不好看。
“夫人來了?”他擡眸望她,語氣依然微涼:“吃飯吧。”
陸喬瀟順着視線看過去,才發現擺了滿滿一桌菜。
“二哥二嫂,也請上桌吧。”沈昱珩抿脣,眼裏似笑非笑。
沈曜興心裏嘀咕,哪裏有弟弟把哥哥喊過來訓一頓的,長兄為父,長兄為父,他雖不是長兄,但起碼也是個兄,憑什麼任他驅使說教了?
但一感受到沈昱珩那冷若寒霜的眼神,他喉結不自覺滾了滾,一手拉着孟祈寧,麻利上了桌。
這頓飯吃得沉默,以至於進行到一半時陸喬瀟心裏頭有些打鼓。
忽然,孟祈寧擱下筷子開口:“喬瀟啊,上回二嫂冒冒失失把鶯歌帶過來,是二嫂的不對,下回不會了。”
她的表情跟吃了蒼蠅般,咬牙切齒的。
鶯歌那丫頭也是沒用,第一晚就被沈昱珩連包帶人一起扔出來了。
陸喬瀟一下子便明白了境況,她擺出一副很是理解的恭順模樣,抿脣微笑:“二嫂,沒事的,咱們的共同目的都是為了阿珩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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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昱珩聽了這話,眼波輕動,握着杯盞的手指攏緊。
她嘴上功夫倒是好,可她到底知不知道,如何才是對他好?
他最在意的,又是什麼?
孟祈寧雖心裏氣萬般不順,她看不慣眼這身世不如她的小踐人能過得這樣好。
但礙於沈昱珩在旁,只得笑得僵硬:“是,是,一切都要聽阿珩的意思。”
氣氛詭異得沉默。
沈昱珩吃了幾口飯,便不再動筷了,端直着身板,看向沈曜興,幽幽道:
“二哥,上回你說的禮部負責祭祀行前置辦的差事,已經爭取下來了。”
沈曜興拿碗的手一抖,面露驚喜:“真的?”這個位置油水多,他已經眼饞好久了。
奈何之前這個三弟一直沒有鬆口。
“嗯。”
陸喬瀟在一旁聽着,總覺得此事有哪怪怪的。
祭祀的事隸屬皇家中的重大事項了,設置置辦的事交給沈曜興…
據她對此人的瞭解,他就像她那位庶弟陸文培一般的不靠譜,不但手腳不乾淨,而且總覺得身邊人該圍着他轉。
這樣輕浮的人卻要幹個要求穩重的活兒,怕是要出事的。
送走了二哥二嫂,陸喬瀟從院子裏走回屋來,沈昱珩仍然端坐在那裏,端着茶不時地抿兩口。
眼神幽幽地望着對面牆上的掛畫。
這人該有多裝啊——
陸喬瀟發現,揭露一個人的真面目原來只要一瞬間。
從今日他會跟去世子府,冷冷施威,讓那賀川硬着頭皮點頭阮清秋和陸時遊的親事。
到上馬車前不由分說抱她上車——
再到把二哥二嫂喊過來,表明他不納妾的態度。
她想着想着突然笑出了聲,緊接着,便是一道有些寒涼的目光投過來。
“笑什麼?”沈昱珩望見她清亮的眸子,腦海不時閃過她偎在懷裏的畫面,爽朗中帶點羞的模樣簡直像顆待摘的櫻桃。
陸喬瀟直勾勾望着他,長吐一口氣,提着小步走到他身邊,緩緩俯身,嘴脣在他耳邊擦碰——
雙手從後面勾住他的脖子,一雙眼耍賴似地仰看他,呵氣如蘭:“阿珩,昨夜我給你準備了沐浴的熱水,最後都涼了也沒人來。”
“今兒個我讓人又燒了…”
“夫君可要試試?”
最後這一句蜻蜓點水般,她的聲音魅惑,眼波更是勾人,懶懶向男人拋去。
陸喬瀟看起來遊刃有餘,實則胸膛下的一顆心屯屯屯跳得厲害。
她這是上回去醉紅樓查案時,看那些姑娘小倌們這樣乾的…
她瞧瞧瞥了眼沈昱珩,他眉頭擰起,眼眸嚴厲又深邃,擱在桌上的手背青筋暴起,似是在逗。
完了完了,不會生氣了吧?
也不知道,她是不是東施效顰了啊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