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會心一笑，端起茶杯往林霄雲手中放，口中道：
“京城裏那位對西南一直耿耿於懷，當初藉着秦家嫁女，安插了不少眼線。秦氏沒了，又想讓秦家送個庶女過來做繼室，繼續監督你……”
林霄雲點頭，如今還有四個月滿三年，怕是京城和秦家還會插手他續絃之事。
“你若中意周娘子，此時求娶，時機再好不過，若對她沒有那份心思，雲州城中也有不少淑賢女子……”
林霄雲喝了茶，忙放下茶盅擺手道：
“母親，我哪裏是不中意她？周娘子非凡夫俗子，不見得願意嫁我。”
世間女子，容貌，性情，品德，才能，家世，佔了一樣，就可自傲。
若有兩樣三樣，那便恨不得坐堂招婿，一家有女百家求。
周娘子五色俱全，旁人不知她多珍貴，林霄雲卻知道，那是神仙一般的人。
即便如今家世不顯，若不是當年她父親周全被張將軍連累，爲間人迫害，現在怕也得是二品將軍。
周娘子若願意嫁，林霄雲歡喜還來不及，哪裏會不願意？
老夫人躊躇不語，說實話，她從沒想過，周颯不願意嫁。
她兒子林霄雲，可是西南三府大都督，權勢之外，品貌不俗，性情堅毅，林家祖訓不可納妾。
這樣的家勢，人品，家風，哪個女子不願意嫁進來？
何況周颯還是二嫁之身，前頭有着一雙兒女！
若不是兒子喜歡，老頭子又推崇之至，她老夫人還不見得樂意呢。
“母親，周娘子非普通女子，不可以世間習俗去衡量她，您若真有意，先請個人去問問她意思吧。”
林霄雲原本以爲周颯和趙北辰心意相通，已是陳倉暗度。
他雖然不贊成這等私情，可也無資格立場反對。
畢竟那兩人，都有些世外高人，超凡脫俗的氣息。
可今夜宴席上，周娘子一直避着趙北辰，兩人似乎有了嫌隙。
並不像他以爲的那般，情投意合。
林霄雲喝了些酒，忍不住有了些妄念。
便讓母親去問問吧，或許，她願意嫁呢？
老夫人嘆一口氣，她從未想過，自己兒子有一日，竟會如此患得患失。
夜間就寢，便與老將軍嘀咕了幾句。
老將軍卻不以爲然。
“霄雲說得有理，周家丫頭不是一般人，她能進山獵猛獸，下山種雜交稻，又發現鐵礦，改良農具，發明戰車，且所作所爲皆不求回報。
這般人材與心性，若能就嫁入林家，是霄雲也是我們家，甚至西南三府百姓的福氣，你可千萬別把那點傲氣和怨氣帶出來，嚇跑了我們家媳婦……”
老夫人愣了，她倒是從未想過，周家丫頭這般能耐。
雖然也細細碎碎地聽了些獵獸，挖礦的事情，想着是那趙護衛的功勞，哪料到竟然都是周颯所爲？
“我明日找少武來，讓他家娘子去問問吧，此事先不要張揚爲好。”
若求娶不成，也不能得罪了周颯，鬧出風言風語來，日後林家軍用着她的地方還多呢。
第二日，張少武被請到別院陪老將軍喝茶，出來神情莫名，說不出是驚喜還是悵然。
颯娘怕是紅鸞星動了，前幾日他還覺得肖強是個不錯的再嫁人選。
哪想到，她竟有這等奇緣，能入主都督府？
他暈乎乎地回了家，牛嫂見了自家相公，喜不自勝，迎上前來，噓寒問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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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少武進屋就扔給她一包銀子。
林都督爲了激發士氣，給羅家村衛所兵士提前發餉銀，整整一年的！
畢竟從雲州府到羅家村，跟流放也差不多。
張少武一共拿了一百二十兩銀子，沉甸甸的一袋，牛嫂差點沒兜住，墜彎了腰。
“哪來這麼多銀子？相公，你沒去做啥危險的事兒吧？你可千萬愛惜性命，我和娃不差銀子花……”
相公突然去從軍，牛嫂有些猝不及防，可男人的事情，她又不好阻攔。
這幾個月心中七上八下的。
既擔心張少武發達了，拋棄糟糠妻，又擔心他去軍中，有什麼危險。
張少武懶得說話，閉眼仰躺在榻上，他這些時日確實累了。
牛嫂放下銀袋子，蹲下去給他把靴子脫了。
“你先歇着，我去燒點熱水來，給你泡泡腳，鬆快鬆快。”
張少武嗯了一聲。
熱水端來，牛嫂把他襪子抹了，兩足放入水中。
手下不輕不重地按摩着，嘴裏忍不住又絮叨起來。
“相公，這銀子不論誰給的，你還回去吧，咱們不做那掉腦袋的事情，家裏田地也有，糧食也夠吃了。只求你安安穩穩的，別去冒什麼危險……”
牛嫂不傻，她早就看出來了，相公不是一般人。
她也不知道前世積了什麼德，嫁給這樣一位英武清貴的男子。
很怕張少武會越走越遠，最終遠到她留不住。
手下給男人洗着腳，眼淚啪嗒啪嗒落到水面，砸起幾個坑。
張少武察覺娘子異樣，坐起身來，手撫她肩頭，溫聲問道：
“怎麼了？在家是不是有什麼難事？”
想了想又道：“我去了軍中，家中田地還有孩子，都丟給你，實在是辛苦你了。”
牛嫂猛搖頭，仰起臉，眼淚汪汪地說：
“我不怕苦不怕累，相公，我只怕，你日後發達了，不要我，不要兩個孩兒……”
張少武嘆一口氣，伸手將她扶起來，按着她坐在自己身邊。
“想那麼多作甚？我豈是那等無情之人？”
他想起那袋銀子，又解釋道：
“這銀子是我的俸祿，你相公如今也是個百戶，一月有十兩銀，你拿着置辦些田地，請上幾個幫工，別太累着了……”
“還有，以後我就在羅家村衛所當差，三五日總能回家一趟……”
牛嫂聽到最後這句，三五日能回家一趟，高興得撲到相公懷裏，仰臉親了他一口。
“相公，我再給你生個娃吧……以後家大業大，就石頭一個，太單薄了些，給他生個弟弟，日後兄弟也能搭把手……”
她聲音越來越小，臉色羞紅，手摸索着伸向相公腰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