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丞光的提議讓蘇振華眼前一亮，寧莉欲言又止，不給她拒絕的機會，蘇振華點頭：“好，丞光這個建議不錯，就讓明珠先去住校，兩孩子隔開一段，都靜一靜。”
接二連三的事都是蘇晚在受委屈，蘇振華知道如果再不表態，孩子心裏該受傷了。
“這件事就這麼定了，明珠，你還有什麼想法嗎？”
幾乎不給蘇明珠回絕的餘地，蘇振華轉向她徵求意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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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顆心跌落谷底，蘇明珠臉上血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褪去，身體在發抖：“爸爸，你們是要趕我走嗎？”
她驚恐地看着賀丞光他們，如墜冰窟，淚水在眼眶盤旋。
她最親近的家人和最喜歡的人，聯合起來趕走她。
蘇晚眸光閃了閃，掃了眼賀丞光，強壓嘴角，眉頭蹙起，佯裝沉重：“大學住宿很常見，妹妹不用因為李蓮華而受到拖累，未來的孩子也不會受到影響，而且你還享受了這個家十九年的溫暖，只是住宿還談不上拋棄，妹妹這都接受不了嗎？”
說着說着，蘇晚淚光漣漣：“難道說妹妹連一點愧疚之心都沒有？我剛經歷生死，只是讓你去住宿離開一段時間都不行嗎？”
又是一記重擊。
蘇晚這個小錶子。
眼看着蘇晚和賀丞光一唱一和，蘇明珠指尖顫抖，緊捏雙拳壓抑着火氣。
賀景陽看不過去，從她身後走了出來，“你們說得對，但是不是要有個時間限制？不可能真的把明珠趕出家門，永遠不讓她回來吧？”
“半年，等放寒假她在回來吧。”
蘇振華冷淡開口，快速定下時間。
蘇明珠低頭，碎髮散落在眼前，擋去眼裏的晦澀。
“好。”
說完，她強忍哭泣，緩緩朝樓梯走去。
賀丞光在心裏冷笑，不置可否，“叔叔阿姨，還是上我家裏吃點東西吧，爸媽還在等着你們。”
看了眼賀家兄弟倆，蘇振華沉銀片刻，“也好。”
“我不吃了！”
蘇明珠加快腳步跑上樓，哪裏吃得下飯。
賀景陽下意識要去追，被賀丞光出手攔截，“一會兒讓王媽送點過來，別去打擾人家了。”
回到屋裏的蘇明珠放聲大哭，家裏人都去賀家吃飯了，屋裏靜悄悄的，任憑她哭得肝腸寸斷也沒有人來安慰，前所未有的孤獨將她籠罩，無力到了極點，未來只剩下黑暗。
她什麼都沒有了，親情和愛情，都被蘇晚那個錶子奪走，除了嫁給自己不喜歡的人，連選擇的機會都沒有。
時間一點一滴流逝，不知哭了多久，蘇明珠嗓子都啞了，昏昏欲睡間，房門敲響，端着飯的賀景陽走了進來。
“明珠，你爸媽他們還在我家，我先給你帶點吃的，先填飽肚子再談別的。”
賀景陽無聲靠近，“身體才是革命的本錢，別哭壞身體。”
他原以為還要好言好語勸一段時間。
沒想到蘇明珠坐起身，將臉從枕頭挪開，露出紅彤彤的雙眼，她調整神情，伸手重重擦去眼淚，擡眸看向他。
“景陽，我只剩下你了，我可以吃飯，但我想請求你答應我一件事。”
賀景陽還沒來得及驚喜，便愣住，“什麼？”
“我想你找賀伯父，拜託他讓我見李媽最後一面，我沒有別的要求，只希望再見她一次，單獨見。”
家屬和犯人見面都有人監管的，蘇明珠的意思很明確，但作為親生女兒也不是特別過分的要求。
李媽做這一切說到底都是為了她。
賀景陽沒有猶豫太久，“好，我答應你。”
他會去找父親，如果父親不答應，他就去拜託大哥。
蘇明珠沉重的神情一鬆，聲音嘶啞：“這件事不要讓爸媽和蘇晚知道，最好也別讓你大哥知道，不然他一定會告訴蘇晚的。”
如果讓蘇錶知道，一定會從中作梗。
“好。”
賀景陽點頭。
聽到這裏，蘇明珠苦澀的臉上才展露一絲笑意，認真注視着他，眼含感動。
兩天後。
下早課的蘇明珠在賀景陽的陪同下前往警局，留他在門外等候，她一路暢通無阻見到了李媽。
不過幾天時間，李媽老態盡顯，操勞半生的她本就比同齡人蒼老，這三天時間就像是老了十歲，讓人心中酸楚。
公安離開帶上了房門，蘇明珠再也壓制不住悲傷的情緒。
她飛奔上前，緊緊抓住李媽的手，嚎啕大哭。
李媽來不及喜悅，被女兒的反應嚇到了，手足無措，“明珠，你，你別哭啊！我沒事，不就是判個十幾二十年，我會好好表現的，你別擔心。”
蘇明珠哭泣聲一滯，擡起頭看了眼李媽，那張佈滿擔憂的臉，一道道溝壑透出的歲月痕跡皆是滄桑，雙手粗糙，黑髮裏已經摻雜幾根陌生的白絲。
“十幾二十年，你怎麼熬得過啊！你不在，他們都欺負我，爸媽要趕我去住校，不願意留我在家裏，所有人都嫌棄我。”
蘇明珠痛哭流涕，不顧形象，像是要把這麼多天的委屈全都宣泄出來。
一向驕傲明妹的女孩哭得這樣狼狽，李蓮華心臟縮緊，像是在滴血，鼻頭髮酸，喉嚨也跟着縮緊發乾發澀。
她艱難擡手，手腕上的手銬發出響動，撫摸着蘇明珠柔軟的發頂，“沒事的明珠，寧莉的脾氣你我都清楚，她硬不了幾天的。”
“不，不是的，這次不一樣了。”
蘇明珠紅着眼，搖頭。
李蓮華放下手，笑着道：“一樣的，我是我，你是你，他們不會怪到你頭上的，住校也好，現在蘇家人看你一定是不順眼的，但是寧莉他們離不開你，用不了多久會請你回去的，你也用手段，你和蘇晚不一樣，十幾年的感情在那，隨便用點法子，他們就心疼得不行。”
蘇明珠垂眸，雙手捏在一起。。
聽着她絮絮叨叨：“我這十幾二十年會好好表現的，你也要努力上進，等你嫁給賀景陽，他爸是司令，只要動動關係，我可以提早出來的。”
李蓮華微笑，已經可以想到未來的生活：“等到時候你生了孩子，我出來替你帶，你就好好工作，跟着景陽過日子，以後你的孩子生活環境就不一樣了，不要再像我這樣算計，也可以像你小時候一樣，過得像個公主。”
年輕的時候逃荒到蘇家，最初滿懷感恩之心，直到結婚以後，才發現和寧莉的距離，她過得那樣幸福，像是公主，而自己，酗酒動手的丈夫，尖酸刻薄的公婆，到懷孕生孩子，李蓮華想到自己的孩子也要過成自己的樣子，就無限恐慌。
她也想自己的孩子過得像寧莉一樣，像個公主。
李蓮華握住蘇明珠的手捨不得撒開，嘴角帶着笑意，“還好，我的明珠從小就是個小公主，所有人都疼愛你，還記得你小時候，最愛笑，沒見過像你這麼愛笑的孩子。”
“媽。”
一聲媽，讓李蓮華含在眼眶裏的淚徑直滾落。
她慌忙抹去，一度忘記手銬的禁錮，狼狽又滑稽，不禁無措地看了眼女兒，滿心自卑與愧疚。
然而蘇明珠接下來的話，讓她渾身僵硬。
“現在所有人都在嘲笑我，如果你能像李雄鷹一樣，就好了。”
像李雄鷹一樣，為了孩子甘願去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