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孫大夫微擡下巴,神情倨傲:“三小姐年紀輕輕便身懷濟世活人之醫術,這是老天爺賞飯喫,自當珍惜纔是!我這人無意權勢富貴,更不屑與女子爭什麼……”
言外之意:葉零榆這是仗着救命之恩無恥爭寵,藉機污衊前輩。
虎杖微微皺眉,“三小姐,主子命你即刻離開,請你不要讓我爲難了。”
擔心裴陵遊生氣,他正要強行把少女送走。
“這東西,有毒。”葉零榆不顧阻攔,奪過藥碗摔碎在地,藥汁飛濺一地,嚇了所有人一跳。
“怎麼會?”事關重大,虎杖面色謹慎,命人將小孫大夫和葉零榆都暫時控制起來,立刻找人驗毒。
方法用盡,卻沒從藥裏驗出什麼毒性。
“你救了上皇,我不僅心生感激,身爲醫者更是敬佩有加,沒想到……”小孫大夫面色鐵青,指着葉零榆的鼻子斥道:“你小小年紀便如此惡毒,竟然信口污衊我!害死我,對你有什麼好處?”
虎杖面色一沉:孫醫正是太上皇身邊最得力的大夫!小孫大夫若被污衊身死,孫醫正一定受到牽連,葉零榆就會取而代之,成爲太上皇唯一的救命稻草!
他皺了皺眉:“三小姐,你最好能說出個所以然來。”
“我還奇怪:上皇雖身中奇毒又受了傷,但有我的解藥鎮壓,慢性毒發作需要時間,他的傷勢也不至於重到性命垂危。”葉零榆撿起那硃紅色的玉碗碎片,反手劃破虎杖的手指,“毒,在碗裏!”
“你幹什——”虎杖掐着少女纖細的胳膊,正欲動手,餘光一瞥,忽而狠狠一僵。
那紅得幾乎透明的玉碗在融入他的血液之後,斷面竟然迅速變成了可怖的黑色,絲絲滲入玉碗中,彷彿黑色的蛛網一般密佈其中。
“這碗有問題!”小孫大夫面色驟變,顫抖着跪倒在地,撿起那玉碗憤恨道,“幕後黑手真是詭計多端,竟然將慢性毒融入制碗的原玉之中。除非摔碎玉碗再以鮮血驗之,否則根本不可能發現蹊蹺之處。”
衆人震驚:上皇喜紅,這批紅玉產自波斯,價值連城,但陛下一塊沒留,全部交給御工司製成玉碗特貢,只爲兄長歡喜。
沒想到,上皇日日喝的都是摻了慢性毒的碗!
難怪此次病情如此兇猛……
虎杖想到主子幾次摔了碗,還處死了相關經手人,難不成早就察覺這藥不對勁?
既知有異,那他爲何不徹查?
事態嚴重。
不等虎杖去稟告裴陵遊,小孫大夫主動朝着葉零榆恭敬地鞠躬道謝,然後自請幽禁待審,以身作則要幫太上皇清除身邊間邪之輩。
虎杖原本心有不忍,畢竟孫醫正可是主子身邊的老人,年資比他和鬼卿都長,真相尚未查明,不該施行‘幽禁’這麼重的懲罰。
葉零榆看兩人一眼,一錘定音:“此時將小孫大夫關起來,反而是爲了他好。”
“……三小姐說的是。”虎杖命人將小孫大夫帶下去,主動進去跟裴陵遊彙報情況,最後委婉請示,“主子身邊危險四伏,往常爲您治病用藥的一干人等都要接受盤查,不能再用……有三小姐在,間人才無機可乘,您的病情穩定纔有保障。”
裴陵遊眼睛都沒睜,“越是危險四伏,越是不能留她在身邊。”
“……是。”見他心意已定,虎杖無奈出來,如實回稟葉零榆。
“就算上皇懷疑我……”葉零榆看着夕陽西下,心裏卻愈發不安,“今晚,我也不能走。”
“上皇的身體尚在危險期,必須小女隨身守護十二個時辰,以防意外。”
不等裴陵遊斥責,她一臉誠懇地請求道:“如今小女的生死都跟上皇綁在一起,實在不敢冒險。若是上皇不習慣小女近身施針,小女矇住眼睛守在一旁可好?”
“你!”裴陵遊眼神一眯,危險之極。
“主子,三小姐怕是累糊塗了。”虎杖匆匆進來,生怕主子一個生氣就把葉零榆也拖出去埋了,連忙拉着人就要強行帶走,“三小姐,快走吧!”
葉零榆微微掙扎,清澈的眸子緊盯着男人冰冷的背影:“上皇身邊虎狼環伺,下毒之人仍舊沒抓出來。更別說您剛剛又遭遇暗算,難保刺客不會捲土重來!屆時,小女在身邊也多一層保障……”
“虎杖,出去!”裴陵遊突然出聲將手下趕走,冷冷轉過身看向鬆了一口氣的少女,“聽你的語氣,似乎很確定什麼?”
那眼神看似平靜無波,實則銳利如刀,看得人如芒在背,冷汗涔涔。
葉零榆垂眸,鎮定道:“小女只是猜測。上皇身份尊貴,剛剛又險些被人毒害,說明有些人已經按捺不住……自然要處處防患於未然。”
“是嗎?”裴陵遊直勾勾地盯着她,目光銳利不減,“你這樣步步爲營,難怪能利用文紫芙,輕鬆打垮了葉空青……”
葉零榆眼神一顫,指尖悄然攥緊了。
那如黑洞一般的深邃雙眸將她纖弱的身影籠罩其中,宛如一道無形的囚籠,充滿了危險和令人窒息的恐怖氣息。
葉零榆心裏清楚:如果她給不出合理的解釋,裴陵遊不會放過她。
“上皇懷疑小女跟文二小姐被毒害的事有關?”她不答反問,忽然擡眸,“滄月應該傳信過來說明了一切,當日文二小姐主動搶胭脂,我爲了不打草驚蛇,纔沒當場揭穿,但是,事後我也讓滄月去善後了。”
“你想說,一切都是滄月的錯?”裴陵遊眸光微動:她的膽子出乎意料的大,更是出乎意料的坦誠。
“如此巧合,小女無從推脫。”感受到周身氣息一冷,葉零榆叩首求道:“小女已經送去解藥,爲文二小姐解生命危困……如果上皇想罰我,我絕無怨言。”
“以你的本事和心智,不該如此馬虎。你敢說,自己真沒有一點利用文紫芙的意思?”裴陵遊神情莫測:“你就是有恃無恐,覺得我還要靠你解毒,不敢拿你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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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沒用。”葉零榆擡眸,“不管太上皇怎麼想我的爲人,這件事我問心無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