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颯點頭又搖頭。
“準確地說，我不願意嫁給任何人。”
兩人站在別院外，周颯說了一番話，讓張少武務必原原本本轉告給老將軍。
“老將軍明白我的意思了，必定不會爲難你我。”
她安慰張少武道。
“她說，性喜山林，自由散漫，受不了規矩約束，若嫁入都督府，將來有什麼出格舉止，牽連了都督，反而不美，不如遠在鄉野，將軍和都督但有差遣，她定刀山火海，不辭辛苦？”
老將軍把這話重複了一遍，張少武無奈點頭。
周颯看得很明白，林霄雲從未對她表現出過情意。
這議親怕是老將軍出於愛才之心，利弊考慮，想要以成親之名，招攬她到林家軍麾下，爲林家大計所驅。
“少武哥，你可以從軍爲將，我是女子，老將軍也是無計可施，纔想出這麼個法子來，我何必委屈自己，委屈大都督呢？你只管把這話傳給老將軍便是。”
張少武一面惋惜，一面感嘆颯娘通透。
老將軍喃喃自語：“這話，倒好像聽誰說過似的。”
他忘了，當初想招攬趙北辰入軍，人也說過這麼一番話，還被周颯引爲知己。
議親之事便擱下不提，倒是老夫人，之前沒那個心思也就罷了。
如今提起來，反而越看周颯越歡喜，只恨自己兒子沒用，捕不得人家姑娘芳心。
九月深秋，羅家村辦了一場聲勢浩大的親事，雷天錚點了一百親兵，從雲州府來接親。
羅四叔之前那十六擡嫁妝自然拿不出手，把雷家送來的二十擡聘禮也給添上了。
好在雷天錚人粗心細，一心想要給自己媳婦掙面子，悄悄讓人又送了銀子，額外置辦了三十擡。
六十六擡嫁妝，鳳冠霞帔，八擡大轎，羅香玲可謂出足了風頭。
更別提雷天錚是五品將軍，她進門就可向皇上請封誥命了。
村民何曾見過這等陣勢？
別說綠水鎮，就雲縣大戶嫁女兒，也沒這等風光！
嫁妝一擡接一擡，還有云州府兵送嫁！
也有那心裏泛酸的，不陰不陽地說：
“大了快二十歲，進門做後孃，女兒也就比她小四歲，嘖嘖。”
“新郎官可魁梧呢，比劉村那屠夫，分量怕是還要重些，也不知道香玲那小身板，夜裏受不受得住……”
衆人鬨笑。
也有厚道的，低聲斥罵道：
“你們嘴上可把點門吧，這可是雲州府裏的將軍，小心被聽到，抓你去山裏挖礦！
再說了，嫌人家年紀大，樣貌醜，這福分落到你家女兒身上，你嫁不嫁？怕是恨不得跪着把女兒送進門哦！”
撲哧，旁邊有人笑道：“別說嫁，做妾我都願意！”
“就是，怕是恨不得自己替女兒去哦……”
衆人大笑不已，那挑剔雷將軍年紀樣貌的幾個老嬸子，臉都紅了。
周颯和趙北辰沒有去看熱鬧，只跟着老將軍老夫人添了妝。
雷天錚還帶着羅香玲來給老將軍老夫人磕了頭。
說起來，他也算是老將軍一手提拔起來的，這親事又是老夫人保的媒，夫婦倆磕起頭來，比在羅家還要虔誠恭敬幾分。
這親事熱鬧了許久不散，倒是把羅家村另一樁事情掩蓋了過去。
李桂霜她大哥離家出走了，走之前把兩個娃領到羅家，交給妹妹。
“以後你外甥倆兄妹就交給你了，我也算爲咱爹孃留了個後，家裏房屋田地你幫他們守着，等貴民大了，給他娶個媳婦。”
說完把人推進屋，頭也不回地走了。
李桂霜和兩個娃追到村口，又哭又喊，人就是不理。
她大哥叫李知柱，喝了半碗砒霜後，幹不得重活。
眼見着羅家村又是將軍別院，又是衛所，周颯和趙北辰成了都督跟前的紅人。
他一個男人，沒法一輩子忍辱負重，不知尋了什麼出路，竟離鄉別井而去。
這事別人沒注意，周颯卻擱心裏琢磨了一會兒。
尼可說得對，斬草不除根必有後患。
這李知柱將來但凡有一二分能耐，怕是都要殺回來報仇。
不過……都是螻蟻，周颯豈會怕他？
也就琢磨了一下，就拋在腦後了。
謝太太眼睛手術很成功，後期注意防護，堅持用藥便可。
九月底，男女學堂開學，村裏幼童無論男女都可入學。
周颯原本想免費的，趙北辰考慮周全，勸她道：
“若免費，怕是很多人家送娃娃來蹭一頓午食和筆墨紙硯，不會好好進學，再說你不求私利，幾位先生總要給俸祿吧?
做善事要細水長流，不能本末倒置，你坐喫山空，萬一哪天山枯水竭呢？還是要以漁養魚纔好。”
周颯覺得此言甚有道理，便定了與綠水鎮上老先生等額的束脩。
別人也就罷了，牛嫂也跑來女學堂，說要跟着上學認字習武。
村裏人都笑話她，只有張少武，很是欣慰地鼓勵她：
“不用管別人說什麼，你相公我支持就行。”
周颯也沒覺得有啥不妥，還去喊文林娘也來上學。
文林娘害羞地笑，啥也不說，只低頭打草鞋。
女子讀書認字習武，原本是應當應分的權利，在這古代，竟然成了大逆不道傷風敗俗之事？
古人腦回路……搞不懂。
大事似乎都落定，肖強與從了軍的楊木匠窩在衛所鍛造房裏，打製收割機與戰車。
少武哥押着犯人在山中挖礦。
周颯與趙北辰清閒下來，又去懸崖山洞盤桓了幾日，逗逗蒼穹霞羽兩個小雛鷹。
也沒逍遙幾日，宣州府傳來消息，林都督進山剿匪受傷，想請周颯和趙北辰二人過去援手。
兩人自然不會推諉，策馬疾馳，當日夜間便進了宣州府。
雲定宣三府，雲州在平原地區，佔地最廣也最爲繁華。
宣州最北，地處深山之中，地勢險要，道路崎嶇，州府也很小，看上去與雲縣差不多大。
兩人先去看望林都督，傷勢倒是不嚴重，胸口中了一箭，沒有傷到心肺。
但是箭頭抹了毒，軍醫已經給剜肉消毒，林霄雲失血過多，昏迷不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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