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一車花燈

發佈時間: 2025-08-11 10:38: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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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

小舟緩緩靠岸。

宋稚綰在船裏睡了午覺,眼下正是神清氣爽,精力充沛。

她下船時從船伕身邊走過,忽然覺得這船伕的身影有些眼熟,回頭一看。

哦,原來是蒼淵。

她就說嘛,這船伕的力氣跟使不完似的,她睡了多久,船就劃了多久,果然不是尋常人。

水巷的兩岸人家都點上了澄黃的燈籠,映在水面上如飛舞螢蟲,美不勝收。

宋稚綰午膳喫得飽,又在船上吃了茶水點心,現下饞着街上的小食,不願再去酒樓裏用晚膳了。

難得出來一回,蕭琰也樂意縱着她。

一入了夜,街上的行人反倒多了起來。

蕭琰生怕她歡喜過頭,四處亂竄,大掌緊緊扣住她的手。

姑娘在前邊走着,後頭牽着個高大的男子,像是小媳婦拉着自家夫君出來逛燈會,兩人的打扮氣質盡顯貴氣。

小販都是眼睛尖的,見男人跟在身後滿臉寵溺,便知這是個會疼人的富貴公子。

張嘴便吆喝道:“公子,來瞧瞧這琉璃花簪吧,你家小娘子生得如此好看,簪子若能配美人,我這小店也是蓬蓽生輝了。”

他一番馬屁拍到了實處,不誇自家的簪子,反倒往人身上誇。

蕭琰果然停下了步子,宋稚綰也跟着回頭看去。

他微微屈身,在小攤前仔細地挑選着,指尖拿起一支晴藍的琉璃花頂簪,流流螢光間散發着溫潤清冷的氣質,蕭琰只一眼便看中了這支。

宋稚綰今日穿得清麗,與這簪子也甚是相配。

蕭琰將簪子送至她眼前,柔聲問道:“喜歡嗎?”

她一心牽掛着前邊的糖畫攤子,只匆匆看了一眼便點頭:“喜歡的。”

蕭琰知她向來對首飾這些不上心,一顆腦袋光想着吃了,也不欲勉強她,轉頭示意王忠去付錢。

那支簪子還捏在手上。

宋稚綰剛走兩步,又被一股力道拉了回去。

她撞進他懷裏,愣愣地擡起頭,眸中的光彩比街上的花燈還要絢麗。蕭琰穩住她的身形,將手中的髮簪插進她的發間。

他嘴角噙着溫和的笑,似乎很是滿意。

天下之大,繁榮昌盛,山水入畫。可他的眸中卻裝不下這許多的盛景,

只裝得眼前一個小小的人兒。

“今今戴上這簪子果然是好看極了。”蕭琰滾了滾喉結,笑着讚道。

若不是街上人來人往,他定是要忍不住親上一親的。

王忠和紫雲紫月三人正看得起勁,紫月冷不丁來了一句:“小姐看得懂公子在做什麼嗎?我瞧着她一心只惦記着那糖畫。”

王忠沒好氣地看了她一眼:“怎的看不懂?我瞧着是看懂了的。”

紫月睨他,幽幽拿出一枚銀元寶道:“王叔,不如咱們比一比如何?”

王忠哼道:“比就比。”

三人繼續望去……

宋稚綰擡手摸了摸發間那支涼絲絲的琉璃簪子,雙眸微微放大,驚喜的俏顏忽地笑開:“公子如此心悅於我?”

王忠肘了肘紫月:“瞧見了嗎?小姐開竅了的。”

她問得直白,蕭琰喉間溢出愉悅的輕笑,應道:“一顆心都栽在姑娘身上了,自然是心悅至極。”

街上手挽手的璧人不少,路人也見怪不怪了,可在聽見這話時,還是忍不住駐足望去。

這般肉麻的情話也能說得如此肺腑動聽。

想必說的不是情話,是真心話了。

宋稚綰眼眸一亮,像只得逞的小狐狸,指尖柔柔地牽上他的手:“公子的心都給我了,那想必我要什麼公子都會答應我吧。”

紫月用力肘回王忠:“瞧好了吧您!”

蕭琰回握她的柔荑,牽到嘴邊偷香了一口,活像個被美色迷惑的昏君:“答應,什麼都答應。”

“那……”

被肘完的王忠頓覺不妙,便聽見了那一連串跟報菜名似的話。

“那我要喫兔子糖畫、糖葫蘆、驢肉燒餅、栗子糕……”

宋稚綰掰着手指一個接一個地數,數完還有些羞赧地擡起頭:“哥哥,是不是有些多了?”

自然是多了。

可蕭琰這會兒滿心滿意縱着她,不過一些喫食而已,她便是想買下這條街,只怕他也會叫人套了車去將金子銀票運來。

“不多。”

……

一句“不多”,倒是苦了身後跟着的幾人。

紫雲紫月手裏拿滿了,王忠還得付錢,只拿了半手,可三個人哪裏夠用。

只好把蒼一蒼二也用上了。

王忠還把幾個小食往蒼一蒼二懷裏塞:“這是小姐嚐了一口不愛吃了的,你們都吃了吧,別浪費。”

蒼二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真的可以喫嗎?”

紫月打了個嗝:“我們都快喫撐了,方纔一時沒想起你們,現在想起了,快喫吧。”

蒼一看了看手裏那串下不去嘴的烤豬眼。

真的不是沒人願意喫這玩意兒才叫他們兄弟二人出來的嗎?

……

初一和十五的燈會會在河裏放花燈,可以許願,也可以悼念逝世的親人。

蕭琰手裏拿着串糖葫蘆,嘴裏還被宋稚綰塞了一個糖球,甜滋滋的。倆人一路走過望月橋,來到河邊。

河畔旁有許多賣花燈的小攤,買了花燈便可用攤上的墨筆在燈上寫字。

宋稚綰停下步子,看了看攤上的花燈,又看了看河邊放燈的人,一時有些出神。

蕭琰將糖葫蘆遞給王忠,垂頭看她:“怎麼了?”

“哥哥,”宋稚綰喃喃出聲,擡手往不遠處一指:“我可以把那一車花燈都買下來嗎?”

身後五人身軀一震。

這是開始按車買了嗎?

蕭琰定定地看着那雙眸子,二話沒說,牽着她走到最大最多花燈的攤前,從王忠手裏接過一錠金元寶,遞給那花燈老闆:“這一車花燈我們全要了。”

說完,不顧路人震驚的目光,他垂眸望向身旁的人,寵溺道:“不知這些花燈,夠不夠今今許願?”

“哥哥怎知我是要許願。”她怔愣。

蕭琰擡手用指腹揉開她蹙緊的眉心,“若不是心中有未成的心願,今今又何故要愁着眉頭?”

他話一說完,宋稚綰便撲進了他懷中。

“謝謝哥哥。”她吸了吸鼻子,在他衣衫上蹭了蹭眼角的淚花,須臾後,才又從他懷裏悶悶出聲。

“這些花燈,是用來悼念北疆將士亡魂,祈求北疆安定的。”

買下一車花燈的豪行壯舉實在令人矚目,路人們紛紛圍觀,只見那一行六七個人,不停地在花燈上寫着字,隨後將花燈一盞一盞地放進水中。

可那一車花燈實在是多,幾人吭哧吭哧地又寫又放,也不知何時才能放完。

有好奇的路人問了:“不知公子小姐買下這許多花燈是用來許的什麼願?可是遇到難事了?”

世間所願難求之事,多半都寄託在人心中希冀的神明身上。

譬如這小小的花燈,將心願寫上,放入河中,只求天上神明可以窺見人間的苦難。

宋稚綰在花燈上寫下“北疆安定”四字,這才笑着擡起頭,臉龐被手中的燈映得如明豔驕陽:“這是用來紀念將士亡魂的,寫的北疆安定。”

她不怕將心願說出,說出來,天上的人才能聽得見。

那路人聞言怔了片刻,從人羣裏站了出來:“那……不知小姐需不需要幫忙,在下願意爲北疆安定出一份力。”

宋稚綰似乎有些意外,她笑得眉眼彎彎,將手裏的花燈遞給那路人。

“好。”

此言一出,其餘路人們也紛紛跟着附和。

“我也幫忙!”

“我是賣字畫的,我寫字快,我也出一份力……”

“我、我不會寫字,但我跑得快,你們走一趟我能跑兩趟……”

匯聚的人越來越多。

河流中的盞盞明燈猶如天上點點繁星,承載着無數人心的寄託,漸行漸遠,漂流到河天交際處。

最後一個花燈放入河中。

宋稚綰拉着蕭琰蹲下,雙手合十:“哥哥,這個燈是留給你的,快許願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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