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九重說到這,徐英之也剛好回來。
雲九重擡眼看向他,沒有問他爲何還沒離開。
“你們兄妹二人也速速離去,別攪入這場無妄之災纔好,不然我還真不好向徐家主交代。”
徐英之點頭,口中說出的話卻是女子溫婉的音調。
“這次給雲姐姐添麻煩了,日後雲姐姐有事,我們兄妹定然全力相助。”
既然徐無妍在聽着,雲九重也就多交代兩句。
“你回到自己的身體後,跟着家長長輩習套拳法,每日練習,身體定然會慢慢好轉,萬不可自暴自棄。”
“好,我聽雲姐姐的。”
何清淨看着徐英之那張陽剛的臉上露出一個柔妹的溫柔笑,身子冷不丁打了個寒顫,活像看見鬼附身。
對,可不就是鬼附身嘛!
她之前和雲九重去過那什麼嶺南道徐家,也見過徐家大小姐徐無妍。
那當真是個弱柳扶風的主,沒兩個人摻着都走不動道。
誰能想到這麼一個廢物,能通過祕法使神魂出竅,附在人身體上。
若非何清淨親身體驗過被徐無妍附身,身體不受控地感覺,她也不相信這種邪門事。
而且她還知道,徐英之根本學不會那些玄門祕術,平日給人看相算卦的,其實是徐無妍。
“時候不早了,你們先去休息吧。”
徐英之回了房間,堂屋那只剩下雲九重和何清淨。
何清淨原以爲雲九重知道她會選擇她,即便沒有得意,也該露出些許欣慰高興之類的表情。
可這些都沒有。
她的雙眼中還是那般無欲無求。
“秋獮之際叛軍謀反,死傷無數,景瓊也死了,剩下的都是散兵遊勇,成不了氣候,接下來去走你自己的路吧,不會再有人拘着你了。”
何清淨愣住,燭光清晰映照出她爍動的瞳孔。
她都來找她了,結果雲九重說什麼?
讓她走?
“走?走去哪?”
“天地廣闊,去哪都行。”
“……”
何清淨死死咬着自己的脣瓣,用疼痛拉住她的理智,不然她下一秒就能罵出來。
“雲九重,你到底有沒有心的?當初你與我定下三年之約,不就是讓我放棄復仇追隨你嗎?
現在我放棄了,來找你了,結果你忒麼讓我走?我在你眼裏是一條呼之即來揮之即去的狗嗎?”
何清淨眼尾泛紅,一雙杏眼中水波瀲灩,在燭火下泛起波瀾,貝齒也顫抖的脣瓣上留下清晰的咬印。
“我確實與你說過,希望你能放棄復仇,但我沒說過讓你追隨我。”
“你……”
何清淨一鬆口,哭腔再也抑制不住,從口中跑出,瞬間滅了她身上大半的囂張氣勢,只剩委屈和孤寂。
她在舊部內長大,接觸外界的人很少。
現在讓她走,她能到哪去?
偏偏舊部養出的她是個倔種,不是會低頭求人的主。
當初即便面對一個假的雲九重,她也只是想要一個答案。
意識到自己失態,她連忙重新閉嘴,蹭的站起身,快步離開,不願被人看到自己哭的醜樣。
“京都這次是真的會亂,不如你和徐英之兩兄妹一起離開,待京都事了,我去嶺南道尋你。”
何清淨走到門口的腳步頓住,躊躇了兩息,賭氣道。
“誰稀罕你來找?沒你我還活不下去不成?哼!”
何清淨走出門口,她的房間隨後傳來重重的關門聲。
雲九重:“……”
……
姜銜雲提着兩小壇酒,躲在夜色裏,大咧咧地翻過謝家的院牆,出現在謝探真的窗邊。
“謝大,驚不驚喜,意不意外?沒想到吧,我還沒死!”
謝探真:“……”
見謝探真一點也不意外,姜銜雲擡着長腿翻窗進來。
“你這是什麼表情?就算不驚訝,也該高興一下吧?”
“高興什麼?高興有人看到死去的世子翻牆來我家?皇上滅族的聖旨緊跟其下?”
姜銜雲手中的酒罈往桌上一擱,這話他是真不愛聽。
“你質疑誰都不能質疑我的能力啊,我英姿颯爽的背影是誰想看見就能看見的嗎?”
他瞥了眼一身褻衣的謝探真,眉梢微挑。
“你……這麼早睡?”
謝探真雖然眼皮耷拉,略顯疲態,一雙黑眸卻是亮得鋒利。
“丑時了,整個謝府現在就我這還亮着燈。”
“……”姜銜雲的視線從隔壁案桌堆了三摞高的卷宗上收回,食指擦了擦鼻尖。
“先別睡,我好不容易來一趟,陪我喝點。”
謝探真打了個哈欠,轉身往牀邊走。
“你自己喝吧,我明日還要去應卯,對了,走的時候記得熄燈。”
“你這人有沒有心的?我被皇上罰杖刑的時候你不來看我!我被刺客刺殺差點死了你也只顧着查案。
現在我人都主動上門了,你還是不搭理我!咋滴?感情淡了唄?”
謝探真在牀上躺下,淡定拉上被子。
“你杖刑後養傷喫的那些補品你以爲是誰送的?
你被刺殺我去看你,結果鴨你讓你妹攔我,還是我的錯唄。”
“呵,誰知道你是來看我還是來審我?”
“喫我的補品你是一點也不提是吧?”
“……”姜銜雲小碎步跑到謝探真牀邊,看着他闔上眼,單手叉腰嘆了口氣。
“真不陪我?今日一別,日後咱倆恐怕再無相見之日,就不怕留下遺憾嗎?”
“……”
謝探真在牀上躺了幾息,還是重新坐起下牀,又走回桌邊,掀開酒罈,輕碰另外一罈還未開封的酒,仰頭喝了第一口。
“這次回荊州,當真不回來了?”
“這也不是我想回來就能回來啊。”姜銜雲也拆開酒罈,動作嫺熟:“況且我爹那邊也有點問題。”
謝探真:“?”
謝探真一臉懵,姜銜雲提着酒罈跟他碰了一下,喝了一口才繼續。
“雲九重說我爹勾結外族。”
謝探真正喝着酒,聽到這話嗆得咳嗽,喉嚨鼻腔被烈酒灼地難受。
雲九重的測算謝探真也領教過,不然他的反應也不會這麼大。
謝探真擦掉嘴邊嗆出的酒水,狐疑打量身旁的姜銜雲,心裏生出一股不好的預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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