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喬瀟警覺地掃了一眼周圍環境,是個四處幽閉的小院,她一把拉住身旁嬤嬤的手腕,眼神凌厲:“你是哪個宮裏的?”
那嬤嬤面色絲毫不亂,她微微一笑,道:“丞相夫人,我是李貴妃娘娘宮中的秋草,這裏屬於未央宮的廂房,的確比別處要幽靜些,還是快去換了衣服罷,莫要着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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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清月懶懶坐在宮中,把玩着一只水晶盞,眼神流露出幾分怨毒。
忽然一名小太監走上前來,“娘娘,都辦妥了。”
陸清月指尖撥動着水晶盞,嘴脣動了動:“陛下他們到哪裏了?”
小太監恭謹回道:“回稟娘娘,在來未央宮的路上了。”陸清月得意地勾起了脣角,“一起瞧瞧去。”
女人漂亮的眼瞳裏閃爍着妒火,憑什麼那個踐人就能嫁給沈昱珩,年輕英俊的狀元郎,而她,卻只能服侍一個年數半百的老頭子。
陸清月在走出殿門的前一剎,回眸往屏風後意味深長地瞧了眼,地面上露出一角玄黑色的衣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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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着腳步聲愈發接近,裴瑾軒鬼使神差地躲到了屏風後面,他屏住呼吸,胸膛下的心猛烈狂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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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已經有些時日沒能見過陸喬瀟了,心中實在想念得緊,他時長做夢的時候會想起從前她跟在自己身後天真笑着喊裴二公子的模樣。
她現在也會像從前對待自己那樣,對待沈昱珩麼?想到此處,裴瑾軒眸子晦暗了幾分,他瞥見那人推開門,又關上,手裏抱着一摞厚厚的冬衣。
眉眼如畫,一雙水波瀲灩的眸子籠了層冬日裏的霧氣,動人極了。
裴瑾軒正心猿意馬時,耳邊傳來咯噔一聲,門被鎖上了。
陸喬瀟冷冷的聲音傳來:“出來吧,別躲了。”
裴瑾軒心裏一驚,從屏風後走出來,聲音隱忍而晦澀:“喬瀟。”
陸喬瀟冷眼看他,聲音凌厲:“今日的事,你也參與其中了?”
裴瑾軒一臉迷茫:“什麼事?參與了什麼?”
陸喬瀟見他不像是撒謊的樣子,袖口裏的刀刃向裏收了收,不再理會他,徑直走到正在焚着香的香爐邊,用溼布蓋住了鏤空的出氣口。
“喬瀟,許久沒見你了,我….我甚是想你。”裴瑾軒低垂着眉眼,聲音艱澀。
陸喬瀟忙着一邊打量屋子的周遭,聽到這話,她猛然回過頭來,冷聲道:“裴二公子,請你自重,若是你還有良心的話,稍等我們出去了,你便該在聖上面前證明,你也是被騙到這個屋子裏來的。”
“你知不知道有人有心將我們引過來,置要之你我於死地?”
陸喬瀟故意將話說重,其實她在被人推下水上岸,主動有嬤嬤來帶她去更衣那一刻便有所懷疑了。
落水時衆人觀望,要更衣時卻主動有人來領,在廂房外頭時有人將阮清秋支開了,說是有事要找。
這樁樁件件,都是衝她來的。
裴瑾軒沉默半晌,才幽聲道:“喬瀟,就算是被人誣害,若是能跟你在一處,我也是心甘情願的。”
你沒病吧。陸喬瀟瞪大了眼,但終究這話只是在心裏說了。
她皺着眉,臉上盡是厭惡之色:“當務之急是從這裏出去,裴二公子,找個銳器,搭把手,把門開了,你我二人,各自安好。”
————沈昱珩陪着魏君明朝未央宮的方向走,卻見一丫頭着急忙慌地往這邊闖。
竟是阮清秋,沈昱珩微微蹙眉,他記得喬瀟和他提過,此次宮宴,她會陪着世子府的阮姑娘一起。
只是,阮清秋在這裏,喬瀟呢?他心中忽生出一種不好的預感。
阮清秋見那身着龍袍的魏君明,還有一旁銀白色長袍的沈昱珩,她收斂了面上的驚慌,提着裙襬走過去。
魏君明眉目慈祥,問道:“你就是要嫁給永安侯府家小公子的那個姑娘?”阮清秋心裏急,卻還只能老老實實應聲:“回陛下,民女阮清秋,見過陛下。”
她大腦飛快地計算着,方才走到廂房附近時,忽然來了個面生的小太監將她喊走了,她也沒想太多,但跟着那人過去了以後,發現只是些詢問今日宮宴忌口的小事。
由此,她立刻反應過來,今日陸姐姐的落水,恐怕是有人刻意而為之。
聽聞陸姐姐與家中兩位妹妹的關係一向不好,她自己便身處在後宅中,對於這些蠅營狗苟的事,她心裏明鏡似的。
本想跑去未央宮,先看看陸姐姐的情況,沒成想竟在這裏撞上了陛下和沈丞相,她現下倒是有些慌了。
“阮姑娘,方才見你行色匆忙緊急,你可是有何事需要幫忙?”沈昱珩忽然發聲。阮清秋心一橫,掐了把自己大腿,眼淚簌簌流了兩行,
“請聖上與沈丞相做主,陸姐姐…陸姐姐她今日落了水,這深冬臘月的,池塘水最是寒涼,若不好生照拂,恐落下病根。”
“都是因為給民女出頭,陸姐姐才會落了水。”
阮清秋聲淚涕下,心底想的卻是把此事最大化,先立一個弱勢的人設,後續無論陸喬瀟到底發生了什麼,她都是被設計、被陷害的一方。
她將今日來龍去脈說了個清楚,只見沈昱珩的臉色愈發陰沉,就連魏君明都注意到了他的情緒不對。
“廂房是在哪裏?煩請阮姑娘帶路。”沈昱珩攥緊了拳頭,聲音冰冷。
魏君明在一旁點點頭,“小樑子,將太醫院那幫人叫上,一併去給丞相夫人瞧瞧身子。”
作為帝王,他心裏很清楚,無論是諸皇子中哪位最後登基,都少不了沈昱珩的輔佐。
所以在這些婦人之爭、無關痛癢的小事上,他必得給足了沈長珏面子。
到了未央宮,沈昱珩眼光一掃,便見那廂房屋子緊鎖,心底一沉。
他能大致猜到,後宮裏這些常用的手段是什麼?
今日李貴妃不在,由虞妃主理宮宴大小事,她能藏着什麼好心思?
“立刻將門打開!”魏君明嚴厲呵指宮人。
身後的人不敢有猶豫,立刻上前去開門,結果,門一推開,便見一身子虛弱的男人躺在地上。
“子稷?”魏君明驚呼,裴瑾軒的字便是子稷,只見他面色微紅,躺在地上,手裏頭攥着個碎瓷片,腕上有鮮紅的血滲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