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敬眼中的渴望是顯而易見的，可他也是帝王，深知人心不足蛇吞象的道理，是以他斂了神情，目光探究而陰冷的盯着陳識月，“你想要什麼？”
“民女要一個公道。”陳識月磕頭。
王海旋即低斥，“放肆！”
陳識月不吱聲，李敬摁住了王海。
“陳識月。”李敬幽幽啓脣，“你可知道要挾帝王是什麼罪名？會有什麼樣的下場？”
陳識月垂眸，“民女知道，可能會五馬分屍，也可能是千刀萬剮。”
“那你還要拿自己當籌碼，跟朕談這些？死去的人，永遠都活不回來，可你還活着，你還用自己的命去爭一個公道嗎？”李敬言辭狠厲，“你要知道，君無戲言，一旦朕應允了，可就沒有返回的餘地了。這條命要或者不要，你得想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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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識月依舊跪在那裏，恭敬且冷靜，“民女不悔。”
“好一個不悔！”李敬深吸一口氣，“很好！那你有什麼辦法，難不成要掏心挖肺嗎？”
陳識月挺直腰桿，慢慢的擡起頭，“回皇上的話，此蠱名為長生蠱，雖不知是否真的能長生，但是就目前情況來看，能延年益壽，活死人肉白骨，皇上親眼所見，可見民女不是胡謅。”
“那你要怎麼做？”李敬問。
這麼一開口，陳識月就知道自己贏了。
這一場賭局，她贏了！
“蠱，在這裏！”陳識月指着自己的心口，“民女能把它取出來，為皇上所用。皇上有了這長生蠱，很快就能百病全消。”
聞言，李敬不敢置信的瞪大眸子，“百病全消？”
“長生蠱能讓傷口快速癒合，自然也能清除病竈，世所罕見。”陳識月解釋，“只要皇上相信民女，民女就能讓皇上好起來。”
李敬不說話了。
王海滿臉憂慮，“皇上，三思啊！”
雖然陳識月方才展示了那些，但是……誰能確保，可以萬無一失呢？
“若是有什麼閃失，民女願意五馬分屍，千刀萬剮。”陳識月磕頭立下軍令狀。
李敬揚起頭，長長吐出一口氣，“好！”
“皇上？”王海急了，“可這……要不然請太醫來看看？”
李敬沒說話，陳識月也不說話。
須臾，李敬才道，“不必。陳識月，朕相信你這一回，但若是結果並非你所言這般，朕一定會成全你的五馬分屍，千刀萬剮。”
“皇上，蠱蟲剛入體的時候，可能會有些不舒服，起效也沒那麼快，需要輔佐藥丸穩定，還望皇上不要着急。”陳識月低聲解釋。
李敬當然也知道，自己沉痾在身，哪怕是靈丹妙藥也需要時間起效。
“好！”李敬止不住的咳嗽，壓着嗓子眼裏的血腥味。
最近的丹藥越吃越多，所以現在他想換一種活法，橫豎逃不過一個死，不如就試一試，萬一真的能活呢？
世人，向來求生，豈敢求死？！
“需要什麼，讓王海準備。”李敬沉着臉。
陳識月行禮，“只需要一個時辰，民女就能讓皇上得償所願。”
“王海！”李敬揮揮手。
王海旋即上前，“姑娘需要什麼，老奴這就去準備。”
東西很簡單，不過是要取蠱，需要生肉，也需要刀子。
好在進宮之前，陳識月就做好了準備，隨身攜帶的東西，都足夠她取出蠱蟲，只不過這過程可能有點瘮人。
“取蠱會對你有什麼影響嗎？”李敬問。
陳識月想了想，“可能會因為失血過多，導致死亡，也可能會暫時暈厥，但結果難定。不過，我一定會堅持着，履行對皇上的承諾。”
“好，好得很！”李敬點點頭。
寢殿大門緊閉。
屋內，有血腥味逐漸瀰漫開來。
心口位置被刀子扎進去，銀針淬了引蠱粉。
陳識月渾身劇顫，死死咬着嘴上的布團，眼睛都幾乎充血，她能清晰的感受到，來自於蠱蟲的掙扎，不斷的啃噬着她的心頭。
疼。
刺骨的疼。
李敬和王海就站在邊上，皆目瞪口呆，沒想到一個女流之輩，竟然能做出這樣的犧牲，那樣咬牙切齒的傷痛，便是男兒都受不住吧？
兩人這才意識到，陳識月的決心和堅定。
一個女子，能有如此毅力，絕非泛泛之輩。
“若你是個男兒……”李敬只覺得可惜了。
這要是個男兒，必定是可造之材。
劇烈的疼痛過後，是鮮血噴涌的冰涼，陳識月渾身都在顫抖，但她還是努力的平復心緒，然後穩住雙手，將生肉摁在了傷口處。
蠱蟲被引蠱粉帶出來，然後鑽進了生肉裏。
做完了這一切，陳識月快速將生肉丟進了早就準備好的血水之中。
身子一軟，所幸被王海快速攙住。
陳識月卻沒有耽擱，看着蠱蟲自生肉裏鑽出來，最後融入了血水之中。
深吸一口氣，陳識月一手用厚重的紗布捂住傷口，一手將一包粉末撒入了血水中，只瞧着白色的東西一下子從生肉中鑽出來。
見此情形，陳識月忙不迭用鑷子，將生肉夾出來。
許是失血過多，又或者是生生剜出長生蠱的懲罰，出血量較之尋常更甚，她幾乎是站不穩，一屁股跌坐在凳子上。
“姑娘？”王海心驚，想上前攙扶，卻又怕壞了她的事兒，站在那裏臉色發白，與皇帝對視一眼，各自心中忐忑。
陳識月將那杯血水遞給了皇帝，“請皇上飲用。”
王海駭然，“皇上不可，這是血。”
“這不是血，這裏面有長生蠱，皇上只管服用。”陳識月死死摁住自己的傷口，“若有差池，民女可以死謝罪。”
聞言，王海猶豫了。
李敬大概是真的不舒服，渾身止不住的顫抖，對丹藥的渴望已經到了極致，如今臉色分外難看，額頭的冷汗止不住的滑落，甚至於連伸出去的手都在抖動着。
他在忍。
身體內如同萬蟲噬咬，讓他痛苦不堪，只想要舒緩，只想……活下去！
“拿來！”李敬止不住的顫抖，“拿來！”
音落瞬間，王海已經端起了杯盞遞到皇帝跟前，“皇上三思啊！”
李敬卻沒有任何的猶豫，仰頭便將杯中血喝得一乾二淨。
管他是什麼緣故，如今他只想讓自己舒服一些，服食丹藥的後遺症，幾乎快要將他摧垮，他是真的受不了了。
喝下去的瞬間，彷彿有什麼東西，猛地鑽進了心口，劇烈的疼痛讓李敬猛地蜷起身子，連喊都喊不出聲來。
“皇上？皇上！”王海急了，“姑娘，你……”
“別喊！”陳識月將金瘡藥倒在自己的傷處，“你且等一刻鐘，蠱蟲入體……需要適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