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頭,響起了打鬥聲。
霍青行不為所動,只以自身擋住陳識月,目光只落在她一人的身上。
屋瓦上,有噼裏啪啦的碎響。
陳識月依舊全神貫注,不敢有絲毫的分神,否則銀針錯了穴位,是要出人命的。
瓦片忽然落下,陳識月握着銀針的手一抖,所幸還沒扎進去,擡眸便見着霍青行精準無誤的一棍子掄過去。
瞬間,碎瓦被揮了出去。
霍青行宛若一道屏障,不管是飛進來的,砸下來的,全都被他一棍子甩出去,力道剛剛好,勁夠不無裂痕,沒有任何異物能靠近陳識月。
陳識月呼吸微蹙,旋即明白過來,他有能力保全她。
思及此處,便沒有再停頓,紮下了最後幾針。
待扎完針,陳識月額角的汗才細細密密的落下,終是擡頭望着,還在快速揮棍的霍青行,想來也是,他只是記不住以前的事情,變成了幼時的思維方式,又不是肌肉退化。
現如今所作所為,都是他日復一日的習慣性動作,行伍之人對於外界的反應,自然是最快準狠,已然成了肌肉的條件反應。
一抹額頭的汗珠子,陳識月剛要開口,林序一下子從窗外竄了進來。
下一刻,屋頂上的動靜也消失了。
林序手一鬆,地上丟了兩個渾身是傷的人,“瞧,就是這兩個狗東西,在上躥下跳不停歇,鬧出這麼大的動靜,都快把人的家給拆了,真是該死!”
說着,他還不忘狠狠踩他們兩腳。
林序下手不輕,疼得兩人嗷嗷直叫,但也僅限於嗷嗷叫,身子如同蛆蟲一般在地上挪動,可手腳卻好似綿軟無力,耷拉在地上動彈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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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是什麼人?”有一人咬着牙,疼得五官亂飛,卻還不忘威脅眼前衆人,“你們敢這麼做,我們、我們不會放過你們的!”
陳識月皺眉,“什麼你們我們的?你們是誰?”
眼前人都是生面孔,由此可見只是過路的,是以這兩人對視一眼,痛得直抽抽,憋了一口氣之後才開口,“奉勸你們,少管閒事。現在放了我們,還能讓你們、你們平安離開,否則的話……”
陳識月與林序對視一眼,都意識到這件事不簡單。
“月大夫,你幹你的活,這兩人就交給我吧!”林序擡頭看一眼這破碎的屋瓦,“還好今晚不下雨,要不然晚上都住不安生,我非得撕了你們兩個。”
他嘀嘀咕咕,自言自語的把人揪起來,一手一個丟在牆角。
陳識月愣了愣,平日裏只覺得林序力氣大,但沒想到,他的力氣會這麼大……可見要飯也是有好處的,全身上下有使不完的牛勁。
身邊,傳來了哼哼唧唧的動靜。
陳識月終於鬆了口氣,“還好,緩過來了!”
方奇徐徐睜開眼,大概是身子虛弱的緣故,嘴巴一張一合,竟發不出半點聲音。
“你彆着急,沒事了。”陳識月輕輕順着他的胸口,“平緩呼吸,放鬆,放鬆!”
察覺到身上紮了銀針,方奇的眼底流露出不敢置信的神情,看了看自身,又看了看陳識月,最後將目光落在了牆角處。
嗯,牆角處正在進行,年輕人的手工活。
慘叫聲,一聲高過一聲。
最後連陳識月都看不過去了,真慘!
半個時辰後,方奇緩過勁來,陳識月這才收了銀針,順手寫了一副藥方遞給他,“我身上沒有帶專門的藥,也沒有配備藥草,你按照這個方子去抓藥,吃上小半年,症狀會有所好轉。”
“你是大夫?”方奇詫異。
陳識月點頭,“是啊,我是大夫。但你這病是天生的,母胎裏帶出來的,只能靠調養,實在是沒有根治的辦法,以後興許會有,若是遇見高人的話……也不是不可能。”
但眼下,她是沒辦法根治。
“好點沒有?”陳識月將方奇扶坐起來,靠在了柱子上。
方奇點點頭,手裏還捏着那張藥方,“你真的是大夫?”
“我都給你施針,給你開方子了,你覺得我冒充大夫騙你,有什麼好處嗎?”陳識月笑問,慢條斯理的收起瓶瓶罐罐和針包。
方奇沉默了,少年人欲言又止,終是將目光落在了牆角,“你們別打了,會惹禍的。”
陳識月:“?”
霍青行:“?”
半夜竊賊,圖謀不軌,送到衙門都得先挨一頓打,這能惹什麼禍?
“就這兩個毛賊,打死了也只是失手而已,能惹什麼禍?”林序不相信這說辭,“何況你看看,這兩個廢物,一個賽一個的廢,能掀起什麼大浪來?”
方奇深吸一口氣,吃力的開口,“他們是祠堂裏的人。”
祠堂?
“什麼祠堂?”林序不解。
方奇深吸一口氣,“方家祠堂。”
三人齊刷刷沉默。
方奇也姓方。
須臾,陳識月問,“你們自己人打自己人?”
左手打右手?
大水專衝龍王廟?
一個姓氏,那就是族羣。
可族羣不是相互扶助,互幫互助的存在嗎?怎麼到了這,就成了相互廝殺,你躲我藏,你追我趕的地步呢?
“你們犯天條了?”林序吶吶的開口,“大晚上還要喊打喊殺,這麼天理不容?”
方奇垂下眼簾。
“又不說話了,又不說話了!”林序差點陰暗扭曲,暴躁前行,“什麼事不能敞開了說,非得這麼吞吞吐吐,遮遮掩掩?非得全村的人都死絕了,你們才甘心?”
陳識月眉心微蹙,“他還是個孩子,你就不能耐心點,叫叫嚷嚷個什麼勁?”
霍青行立刻擡腿。
林序撲通跪地,“知道了,姑奶奶!”
“腿這麼軟,來日有你好飯吃。”陳識月小聲嘀咕,轉頭看向方奇,“你真的不打算說點什麼嗎?我們只是過路的,不會對你們造成威脅,就當是說個故事給我們聽。今夜人也抓了,打也打了,你再想瞞着沒有任何的意義。”
陳識月指了指那兩……不成人形的東西,無奈的撇嘴。
打都打了,這仇算是徹底結下了。
“我們這裏叫方家鎮,一共三個村子,最大的那個村子叫蓮花村,旁邊有個桂花村,咱們梧桐村是最偏的一個。”方奇開口,“之所以天一黑就躲起來,是因為方家鎮有個可怕的傳言,每個人一出生就揹負了致命的詛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