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出陳識月的遲疑，霍青行環顧四周，湊近了她耳畔低語，“發現了什麼？”
耳邊忽然癢癢的，一股熱風吹得她下意識的縮了一下脖子，回過神來才回答他，“瞧着像讀書人，但是兩個讀書人，怎麼敢在碼頭打架？若不是生死大仇，怕也不會這般不體面吧？”
讀書人不是最好面子嗎？
一個兩個把清譽看得比命還重要。
陳識月這麼一說，霍青行便明白過來了，仔細瞧着那兩句屍體，從衣着打扮來說，像極了讀書人，何況最近永安縣那邊不是要搞什麼詩文大會嗎？
這麼一對上，倒也合情合理。
“看他們的靴子。”霍青行道。
陳識月定睛一看，驀地好似想明白了什麼，微微僵直了脊背，“勒痕？”
靴子上有勒痕，那就不是書生？
霍青行衝着林序使了個眼色，林序旋即上前衝着捕頭低語兩句。
捕頭趕緊上前，“三位此前看到了？”
“看到兩個人在廝打，當時雨很大，雨霧濛濛的，其實不是太真切，但肯定是兩個人在廝打。”陳識月仔細的回想着，“當時是在窗口看見的，隔得太遠了。”
捕頭如釋重負，“若是能證明廝打的兩人，就是死去的兩人，那就是一場意外。”
若是意外，那就沒必要深究。
畢竟這大雨天，碼頭滑腳也是有可能的。
“能讓我們看看屍體嗎？仔細辨認一下。”陳識月上前兩步。
霍青行緊隨其後。
“可以！”捕頭只想儘快結案。
一下子死了兩個人，他這肩上的擔子不輕。
陳識月和霍青行對視一眼，衙役趕緊側身讓開。
霍青行遞了一根小木棍過去，陳識月深吸一口氣，開始檢查這兩具屍體，從頭到腳，因為泡了水的緣故，此刻已經呈現了巨人觀，尋常百姓連看都不敢看，她倒是毫無畏懼。
至於霍青行和林序，更是不在意什麼死人。
沙場上見過的場面，比這些更殘忍百倍，有什麼可怕的？
“不是書生。”霍青行很肯定回答。
陳識月點頭，“即便是浮泡過了，但是繭子的位置不對，這不是讀書人的長繭部位。”
“位置在虎口，不是握兵器的，就是策馬之人。”霍青行與她對視，在彼此眼中幾乎都看到了答案，這兩人極有可能不是書生，也不是意外。
 |
 |
 |
那這件事可就沒那麼簡單了！
完犢子了！
林序嘆口氣，拍了拍捕頭的肩膀，“有得忙咯！”
“問遍了，都沒人認出來，這二人是什麼人？”捕頭有點為難，“竟無人知曉他們是什麼人？”
無人來認屍，這件事就會變成懸案。
“算了！”捕頭擺擺手，示意衙役將屍體擡回衙門，“先讓人來認屍！”
衙門的公告發出去，且看誰會來衙門認領。
雨還在下着，這件事沒有直接的目擊者，遠距離的人其實根本看不清楚。
當時下雨，碼頭的倉庫都早早的關閉，事發的時候工人都回去了，有些甚至於緊閉門窗，生怕雨水飛濺，讓倉庫內的貨物生潮。
正因為門窗緊閉，所以誰也沒看見當時的場景，加上雨聲太大，很難聽到外面的動靜。
死無對證，連個目擊者都沒有。
要不是當時在客棧吃飯的人，出來之後說了兩句，被人傳到了捕頭的耳朵裏，只怕捕頭無從下手，也不至於找到客棧去。
“多謝諸位。”捕頭拱手。
事已至此，只能慢慢來了。
“辛苦了。”林序拱手回禮。
望着他們離去的背影，林序雙手抱胸，瞧着屋檐外嘩啦啦的大雨，眉心止不住擰起，“公子，你說這是意外還是人為？”
“給你在天橋下支個攤子，你自己去算一卦。”霍青行撐起傘，與陳識月一道轉身離開。
林序：“……”
這也不是不可以，好歹也是謀生之術！
“算命怎麼了？算命那也是本事。你們一個會打仗，一個會看病救人，我……我會算命怎麼了？”林序趕緊撐開傘追上去，“說不定哪天你們窮得叮噹響，還指着我算命賺錢呢！”
霍青行輕嗤，“等你賺到銀子，人都餓死了。”
“真是瞧不起人！”林序罵罵咧咧。
好在除此之外沒有發生別的事情，到了晚上，雨勢漸弱。要是天亮之前，雨能停，他們明日就可以啓程去永安縣。
“怎麼了？”睡前，霍青行躺在凳子上，不解的看向牀榻上的陳識月，“一晚上不說話，有心事？”
陳識月翻個身面對着他，“你說，會不會有什麼問題？”
霍青行顯然沒明白過來。
“那兩個被殺的，會不會跟長樂門有關？”陳識月問。
霍青行一下子坐起身，直接走到了牀邊坐下，“你發現了什麼？”
“氣味。”陳識月回答，“之前不是遇見過長樂門的人嗎？我發現他們身上都有股味，可能是他們進出的地方，又或者是某些獨特標記，總之那股味有些特殊。”
霍青行狐疑，“可這兩具屍體都被泡成發面饅頭似的，你怎麼聞出來的？”
“趙大人不是說過，我爹是仵作出身，他有一個天賦，那就是對氣味的敏感。”陳識月指了指自己的鼻子，“我也有。”
腐敗味，和別的味兒，她是可以區別開來的。
“這就像是打開了一包藥，我可以聞着味辨別藥方，小時候娘訓練過我，所以我覺得自己不會弄錯，雖然味道很淡很淡，許是泡了水的緣故，但我覺得應該錯不了。”這就是陳識月，回來之後一直不說話的原因。
當時有衙役在，陳識月不敢吭聲，回來之後越想越不對勁，所以……
“心慌了？”霍青行握住了她的手。
這個時候才驚覺她的手心冰涼，可見是一直憋着事兒。
“長樂門這個時候出現在這裏，會不會也是衝着永安縣去的？我們當時隔着太遠，看不清楚到底出了什麼事，但明明是兩個人打架，可想而知當時應該不是在打架……”陳識月反握住霍青行的手，“他們當時在做什麼？撕扯着搶東西？還是別的什麼事？”
霍青行輕輕抱了抱她，“別想太多，即便是長樂門的人來了又如何？若是他們真的是跟着我們來的，必不會是這樣的光景，如此豈非打草驚蛇？”
“有道理。”陳識月點點頭。
霍青行又道，“這件事肯定不是衝着咱們來的，你安心休息，待明日去了永安縣，咱們先探探底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