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幸霍青行的判斷是正確的,剛下馬車就被人跟上了,但轉個彎他就把人甩開了,悄無聲息的回小院去。
當然,某人捱了一腳。
“哎呦!”
一聲響,有人從牆頭落下,吧嗒落在地上,疼得那叫一個齜牙咧嘴。
再擡頭的時候,只瞧着前面站了兩個。
“你是何人?”霍青行冷聲問。
陳識月皺起眉頭,“一身藥味,是徐家醫館的人吧?”
少年人登時瞪大眼睛,“你……你這都能聞出來?”
“來幹什麼?”霍青行把人提溜起來,讓他靠牆根站着,“站好了,問什麼就大什麼,若是敢胡編亂造,我就把你丟出去。”
少年人站直了身子,“我叫江南,是徐氏醫館的學徒,我師父讓我來……來請你!”
應該就是她吧?
這院子裏似乎也沒有別的女子了,何況這相貌,跟師父給的那幅畫很像,雖然她現在很是狼狽,瞧着臉上髒兮兮的,但五官還算清楚。
霍青行瞧着她,又看了看江南。
“你們到底想幹什麼?”陳識月旋即警覺。
江南扶着腰,“別誤會,我們就是覺得、覺得你像姑奶!”
陳識月:“??”
霍青行:“??”
原地長輩分?
這輩分到底哪兒來的?
“真的真的,我見過畫像,真的很像!”江南極力解釋,“生伯說,說不定是碰到了後人,又或者是有什麼別樣的淵源,那天夜裏來不及說清楚,姑娘就跑了……”
陳識月:“……”
“不是尋仇嗎?”霍青行問了句。
江南詫異,“尋什麼仇?咱是開醫館的,是治病救人的地方,又不是打打殺殺開武館開鏢局的,哪兒用得着尋仇?東家和少東家,都是好人,又不經常出去得罪人,怎麼可能有仇家?”
“徐家?”霍青行看向陳識月,她母親不姓徐啊!
一時間,誰也沒說話,氣氛有點尷尬。
“公子!”林序終於喊出聲來。
陳識月忙不迭轉身朝着他走去,“你怎麼出來了?不是讓你在屋子裏待着嗎?”
“公子!”林序知道輕重緩急,拽住了霍青行的手腕,“我讓李嬸子去送信了。”
眉心突突跳,霍青行面色陡變。
“還沒回來。”林序低聲說。
霍青行一拍腦門,“這可真是……”
下一刻,霍青行看向一旁的廚房,二話不說就衝了進去,回來的時候便拿來了一根麻繩。
瞧一眼霍青行手裏的麻神,江南掉頭就想爬上牆,奈何還是晚了一步,被霍青行三下五除二綁得結結實實,直接丟柴房裏去了。
“看好他!”霍青行看向陳識月,“如果遇見危險,這就是人質!”
陳識月連連點頭,“明白!你注意安全。”
江南:嗚嗚嗚嗚?
他就是爬個牆,怎麼還成人質了?
霍青行轉身就走,陳識月讓林序看着江南,兀自去地窖查看了小姑娘的傷勢,好在還算不錯。
“阿巴阿巴……”二丫指了指身邊的位置。
這意思很明顯,是在問她母親的下落。
她如今還無法說話,只能發出低低的嗚咽聲,只能用行動表示自己的意思。
陳識月抿脣,“李嬸子在上面幫姐姐做飯,給你熬藥,你在這裏乖乖待着,好嗎?等做好了飯,熬好了藥,你娘就會下來看你了。”
“嗯!”小丫頭點點頭。
瞧着她這副乖順的樣子,陳識月心裏就跟刀割一樣。
這麼乖順的孩子,卻要遭遇這樣的無妄之災,讓她想起了自己的童年,也是這般年歲,因為家庭變故,不得不孤身一人謀生。
那樣的日子,只用“艱辛”二字是完全無法概全的。
“乖!”安撫好了二丫,陳識月快速回到上面。
該做飯做飯,該熬藥熬藥。
兩個病號呢!
林序的身子還沒康復,藥不能停。
二丫的身子亦是如此,現在是關鍵期,別看她已經甦醒,且神志清醒,能表達自己的心中所想,但如果不繼續吃藥,不繼續敷藥,傷口若是出現惡化,或者是因為身子虛弱而無力維持現狀,還是會有生命危險。
火燒傷與其他的傷都不一樣,不是一次性買賣,這就是個持續修復的過程,且火燒傷很難自愈,伴隨着皮肉或者是肌肉的蜷縮。
雖然二丫傷不在致命處,但是她的嗓子以後就算是恢復了,可能也……
“月大夫?”林序低喚。
陳識月陡然回過神來,“什麼?”
“你們沒事吧?”林序如今算是放鬆了不少,方才一直盯着江南,都快支撐不住了。
瞧着靠在躺椅上的林序,陳識月搖搖頭,“沒什麼大事,就是找到了長樂門的一個據點,但險些落在山林裏出不來,還好有你家公子在。”
“那是,公子一定會護着月大夫周全。”林序笑盈盈的回答,“公子就是為你來的,雖然一開始不是因為你,但現在肯定是。他是個很認死理的人,一旦認準了某個人某件事,就不會放手!”
陳識月洗菜的手稍稍一頓,轉頭看向他,“你們一直在一起?”
“交付脊背,可同生共死。”林序一句話,便是最好的解釋,“在戰場上的時候,好幾次都差點撐不住,但最後都忍下來了。”
陳識月燒火做飯,音色有點悶悶的,“戰場上應該很兇險吧?”
“嗯!”林序應聲,“最兇險的一次是我們被困在山谷裏,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總共就剩下幾百個弟兄,外面卻圍着三萬精兵,那時候我們都把家書寫好了,想着臨死前給家裏留點什麼。”
陳識月瞧着在忙活,實則豎起耳朵傾聽。
“那時候我們都以為要死了,公子也中了一箭,當時大家都很絕望。”林序嗤笑兩聲,“抱着臨死前也要抓幾個墊背的,大家在夜半三更的時候殺出重圍,到了最後就只剩下我跟兩個弟兄,還跟在公子的身後。還好,老將軍帶着人及時趕到!”
想起那一戰,林序至今都覺得毛骨悚然,心有餘悸,“當時渾身是血,不知道捱了多少刀,只知道自己還生下一一口氣,握着刀劍的手都在顫抖,只想着殺出去,殺一個算一個,幾乎都殺紅眼了。”
陳識月不敢想那是什麼樣的場景,到處都是廝殺聲,入目皆是敵軍,黑壓壓的一片朝你涌來,而你孤身一人,腳下都是自家兄弟的累累屍骨,卻只能任由鮮血漫過腳背,染紅戰袍……
“嗤!”一刀切在指頭上,疼得陳識月忙不迭將手指塞進嘴裏。
真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