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庚不清楚陳識月的性子,但是她能在那樣的處境中,安然自若的研習醫術,活到現在,就足以說明她是個有勇有謀的好姑娘。
不清楚外甥女的性子,但清楚自家妹妹的性子,那個倔強無比,九頭牛都拉不回來的犟種親妹,他比誰都清楚。
“藥在你舅母那邊,你去找她便是。”徐庚道,“我是斷然不願救這幫蛇蠍,但舅父不會干涉你的事,你只管照自己的節奏去走便是,不必顧忌我們。”
陳識月心裏撲通撲通的,眼睛都有些酸澀,“舅父?”
“舅父與你說得如此直白,不是要你感激,也不是非要渲染什麼骨肉親情,舅父只是想做你的退路,僅此而已。”徐庚轉身離開。
陳識月站在原地良久,目送着舅父離去的背影……
有時候她真的不明白,為什麼母親不願意回來呢?是因為奔則為妾,所以沒臉回來?即便當年是爭吵過後離開的,時隔這麼多年,再大的氣也該消了吧?
當然,也可能是父親的緣故。
父親若是不願意陪着母親回來,母親一個人怕是沒辦法帶着年幼的女兒出門,一則擔心主母到時候派人跟着,給外祖父家丟人,二則大概是所謂的愛情?
戀愛腦要不得,這是降智的絕症,對大腦損傷不可逆。
陳識月轉身去找了王氏,聽得陳識月要去商家,王氏面露憂慮之色,但瞧着徐玉安和徐玉瑩,便知曉這件事應是自家夫君點過頭的。
“跟我來!”王氏進了門。
徐家兄妹在外面等着。
半晌過後,陳識月走出了門,穿着一襲靛藍色的長衫,髮髻束起,一副男兒裝扮。
徐玉瑩愣住,徐玉安了悟。
“玉安,你陪着去,叫上生伯,帶上兩個瞧着壯碩的護院。”王氏吩咐,“怎麼去的,就怎麼回來,若是月兒少一根毫髮,我就拿你是問。”
徐玉安連連點頭,“知道了,母親。”
“母親,那我……”還不等徐玉瑩開口,王氏已經一個眼刀子過去。
徐玉瑩訕訕的閉嘴。
“你別去添亂,就你這腦子,到時候還得拖後腿。”王氏太清楚自己女兒是什麼德行,“要腦子沒腦子,要心眼沒心眼。”
徐玉瑩:“……”
果然是親孃!
陳識月低頭笑了笑,倒是沒有再多說什麼,如今這樣安排自然是最好的。
出去的時候,商管家已經焦灼得來回打轉,見着人回來,趕緊迎上去,“如何?”
“走吧!”陳識月道。
商管家大喜過望,“這邊請,這邊請。”
只不過,瞧着陳識月身邊這幫人,商管家不由得眉心微蹙,“這是……”
“你要請的是我徐家的客人,那就得按照我徐家的規矩來。”徐玉安開口,“成就成,不成咱就拉倒。”
商管家還能如何?
“成!”商管家頷首,“走吧!”
徐玉安與陳識月對視一眼,然後快速往前走去。
生伯是被臨時叫回來的,有他和徐玉安在,便算是代替了徐家,大街小巷的,誰不認識生伯和徐玉安呢?
進了商家的門,瞧着這浩浩蕩蕩的一幕,商城眉心緊蹙。
“怎麼回事?”商城低聲問。
商管家趕緊上前,“徐庚不願意出診,我請不到徐家的人,所幸遇見了這個女大夫,瞧着是有些本事的,什麼都沒看,就已經猜到了七七八八。”
“女大夫?”瞧着一身打扮的陳識月,商城滿臉的不信任,“這行不行?”
商管家心裏也沒底,但瞧着徐家對陳識月的重視態度,想必是有些本事在身上的。
“怎麼這麼多人跟着?”商城問。
商管家忙壓低了聲音回答,“徐家那邊的規矩,大概是怕咱把人留下來了,可見這丫頭不是個簡單的,要不然徐家不至於如此重視。”
“徐玉安也在。”商城猶豫了一下,“倒是有點意思。”
商管家看向自家東家,“試試嗎?”
“可她是女的,傷的部位……”商城想了想,略顯遲疑的看向陳識月,“你可知道,受傷的是男子?可知道傷的是哪個部位?”
陳識月平靜的看向他,“醫者眼中無男女。”
商城:“……”
聽着是有點本事。
“請!”事已至此,商城也沒有別的辦法。
高熱不退,其他大夫開的藥,雖然能暫時止血,但是這藥效到底不如徐家的祕藥,且多數大夫對於這事……委實鮮少接觸,所以處理起來也沒什麼經驗。
永安選雖不小,但這種事委實太少。
陳識月踏入了後院,相比起商野,商武雖然嚴重,但還是好上一些,人趴在牀榻上,業已陷入昏迷,整個燒得跟熟透的蝦子一樣,偶爾還能傳出哼哼唧唧的痛苦之音,別的便什麼都沒了。
“月兒表妹?”徐玉安壓低聲音,“要不然還是算了吧,畢竟男女有別!”
在這點上,陳識月倒是沒太大的感覺,母親雖然教她要保護好自己,也要注意男女之防,但畢竟母親去得早,有些東西還沒刻進骨子裏,就已經被生死之念取代。
在陳識月的心裏,什麼東西都沒有性命來得重要。
活着,才是唯一信念。
“不妨事!”陳識月坦然踏入。
瞧着她坐在牀邊,神情泰然的掀開了被褥,查看商武的傷勢,別說是徐玉安,縱然是見多識廣的生伯,也跟着愣了愣。
商城和商管家對視一眼,其後不敢置信的盯着陳識月。
不得不說,一個女子面對男兒之軀,臉不紅氣不喘,能如此大大方方的驗看,的確是……少之又少,既沒有女兒家的嬌羞,也沒有半分嘲弄之意,從容得像是在看泥塑木雕。
“她到底是什麼人?”商城問。
商管家搖搖頭。
一擡頭,陳識月已經取出了針包,也將王氏給的瓷瓶擱在了牀頭凳上,神情泰然的從藥箱裏拿出了特質的手套。
戴手套之前,陳識月又拿出了一根線,纖細如蛛絲,若不細看,根本就瞧不出來。
“這是什麼?你要作甚?”見着陳識月穿針引線,商城詫異。
生伯白了他一眼,“沒瞧見是要縫合嗎?”
“可是……”商城剛要開口,卻見着陳識月已經戴上了特質的手套,直接將一塊沾了水的布捂上了商武的口鼻。
原本還哼哼唧唧的商武,登時腦袋一歪就徹底沒了動靜。
“你……”
商城急了。
“再吵,我就讓他這輩子上不了茅房。”陳識月狠狠剜了他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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聒噪,煩人!
商城張了張嘴,在陳識月一針下去的瞬間,慌忙別開頭,不忍去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