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識月趕來的時候,人已經嚥氣了,直挺挺的躺在那裏,身上的血還是溫熱的。
“你怎麼過來了?”白重一怔。
衙門的人也認識陳識月,當即拱手算是見禮。
“我聽說有熊傷人,就趕緊過來看看怎麼回事,人……”陳識月張了張嘴,話到了嘴邊卻怎麼都說不出來了。
這可是活生生的一條人命,不過是眨眼間的功夫,就成了一具屍體。
“來不及了。”白重搖搖頭,“傷的太深了,你看這兩處傷,幾乎是掏到了臟腑,要不是被人發現得早,只怕內臟都會被掏出來。”
陳識月面色有些難看,“可是……”
“可是什麼?”白重不解。
陳識月皺起眉頭,“我此前一直在中山採藥,倒也不是全然,沒見過熊瞎子吃人傷人的,它們一般都是先從面部吃起,專掏內臟,可我瞧着……”
瞧着這傷患,有點不太對勁。
聽得這話,屋子裏的人全都愣住了,一個兩個,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顯然都意識到了一點不太對勁,但是猛獸終歸是猛獸,誰能保證行徑都有跡可循呢?
也許今天,它不想吃臉和內臟了呢?
也許今天,它就想吃個胳膊吃個腿呢?
“還有便是這傷口。”陳識月指着死者畢竟上的那一道,“太均勻了。”
衆人:“??”
這還分均勻不均勻?
白重是從邊關回來的,也不是沒見過猛獸,但卻也沒認真想過太多,畢竟都是十多年前的事情了,且當時都是以軍中的利器傷為主。
“人的手指尚且高低粗細不同,哪怕修個指甲,也都是不一樣的,可這爪子撓下來,沒有半根熊毛不說,傷口血淋淋的,卻是分外整齊。”
![]() |
![]() |
![]() |
陳識月不是沒見過猛獸傷人,村子裏也會有熊,也會有野豬,有狼有野狗……但是傷口這麼齊整的還真是不多。
白重回過味來,“傷口是我處理的,你這麼一說,好像是這個理兒,清晰的時候,我發現他的傷口很乾淨,衣裳包裹在外頭,可見血污,但是內裏好似……”
“而且他的手也很乾淨。”陳識月捻起邊上的碎衣料,握住死者的手腕,把他的手舉起來,“手指甲裏很乾淨。人在遇襲的時候,第一時間會抓撓,會抵抗,他這手乾乾淨淨的,沒有什麼抵抗傷,這不符合常理。”
衙役傻眼了,“公子,你是仵作?”
“我不是仵作,我只是鄉野大夫。”陳識月忙擺手,“見過不少猛獸傷人的事情,所以知道一些處理的方法,今日瞧着委實不是故意刁難,實在是心中費解,若是有哪裏說得不對,還望諸位官爺莫要往心裏去,別跟我計較。見識淺薄,得罪了!”
衙役連連擺手,“不不不,公子所言,解開了我等心中疑惑,方才擡回來的時候,咱就說這傷者有點不太一樣,可我們這幾個也不懂岐黃之術,左思右想也想不出個所以然。公子一番話,我等宛若醍醐灌頂,竟都明白了。”
“若不是熊傷人致死,那……”白重低聲囁嚅着,“那這件事作何解釋?”
衙役愣住,如果不是猛獸傷人,那便是有人蓄意殺人,為的是擺脫殺人嫌疑,那這件事可就嚴重了,甚至於之前那幾起熊傷人的案子,都可能是如此緣由。
肆意殺人,推諉至獸。
可惱,可恨!
“此事我們會上報知府大人,若是真的有恙,只能聽憑大人定奪,咱們也只是個當差的,到底做不了主。”衙役拱手,“屍身就先擡回衙門,且交仵作再說。”
人都死了,還能如何呢?
衙門的人快速把屍體擡走,正門來,偏門走。
外頭,依舊下着雨。
陳識月的臉色不太好,白重讓人收拾了屋子,帶着陳識月去了隔壁房間。
“要不是你,怕是連我都得看走眼。”白重的臉色有些難看,“如果真的查出來,是人做的,那此前那幾樁熊傷人的案子,怕是都有冤情在其中,對衙門來說,這可不是好事。”
陳識月不解,“按理說,仵作此前應該也驗過。”
“都以為是熊傷人,家裏人當即帶走了屍體,草草就給收拾了,怎麼可能送去讓仵作驗屍?入土為安,早早給埋了。”白重嘆口氣。
陳識月點點頭,表示理解,“叔公,我一事不明,如果是人所為,此前可能是有所過節,那現在又是為什麼?會不會是衝着林序他們去的?”
創造一個假象,讓所有人都誤以為,山林中的熊還在,其後出現任何變故,都是這頭熊所為?
兩人面面相覷,一時間竟都無言以對。
霍青行來的時候,看見的便是這樣的一幕,白重和陳識月的情緒都有些低落,看上去都有些心情沉重,似乎是猜到了什麼?又或者發現了什麼?
“你怎麼過來了?”陳識月問,“我不是讓冬梅……”
霍青行點頭,“冬梅跟我說了,怕她說不清楚,怕你無故擔心,所以我便特意來一趟,親自與你詳說。瞧你如此模樣,是發現了什麼?”
再看白重的臉色,應是差不離。
“今日有熊傷人致死,但我發現這傷口似是人為,不像是熊爪所傷。”陳識月壓低了聲音,略顯擔憂的開口,“我與叔公覺得這些事情可能沒那麼簡單,此前就有類似的事情,如今恰逢林序進山,是不是有人想要藉此充作推脫的藉口?”
霍青行看向她,面色沉沉,“將殺人之罪推給熊?”
“嗯!”陳識月頷首。
霍青行深吸一口氣,竟是一句話都答不上來。
“衙門的人說,會回去調查。”白重開口,“但究竟會有什麼樣的結果,那就不得而知了。若是巧合也就罷了,如若不然,要早作準備。進山的人,得儘快讓他們出來,做好接應,否則的話,恐有危險。”
霍青行點頭,“我已經讓人去接應了,只是羣山連綿,想要接應也不是容易的事。只能說是,盡力而為吧!”
林序跟着他多年,想來也是個謹慎的,若是發現不對,不會硬碰硬。
“要不然,我進山一趟吧!”陳識月低聲開口。
霍青行愕然,“不行!”
“不行!”白重也一口否決,“絕對不行,你是個女子,山中情況惡劣,地勢複雜,若是有什麼好歹,我如何跟你外祖父他們交代?不行,這絕對不行!”
霍青行深吸一口氣,“我會派人去找,你別輕舉妄動。”
“山中未必有真獸,但有真的有人作祟,且此人深諳人心,不可小覷。”陳識月蠢蠢欲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