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識月下意識的往後退,瞧着面具跌落之後,露出的下半張臉,倒是沒什麼特別,就是這薄脣……是真的薄,勾着幾分涼薄笑意,看得人心裏直發毛。
這可不是什麼話本子裏的浪漫故事,黑燈瞎火,暗河邊上,巨蟒注視下……宛若追魂奪命的修羅惡煞,隨時都會讓她死無葬身之地。
但是從他的話語間,陳識月還是捕捉到了一些有用的信息。
比如說,蠱蟲。
他們的蠱蟲是一對的?
在外祖父那裏,她還是知道不少關於蠱蟲的消息,外祖父和舅舅把知道的,能說的,全都告訴她了,是以……她知道蠱蟲沒有一對,唯有母子。
蠱蟲這東西很邪門,非尋常人可控,所以豢養的時候十分追求天時地利人和。
比如當時拿活人試藥的時候,那麼多人都抗不過來,都無法承載蠱蟲帶來的痛苦,唯有她體質特殊,竟是在短暫的掙扎後,便成了蠱蟲最好的宿主。
“為什麼要抗拒呢?”男人輕嘆一聲,卻在下一刻噤了聲。
陳識月是聰明的,很聰明的那種,銀針抵在了心口位置,腦袋一偏便是勾脣冷笑,“你猜我為什麼要抗拒?”
未知的東西,放在她的心口,利用母親從小為她調養的身子,意圖做出不利,控制她的心神,你說她為什麼抗拒?
呵!
大夫難自救。
但……也不是全然救不了!
“你別衝動。”男人的脣線緊抿。
黑暗中,那黑色斗篷彷彿更黑了,將他整個人遮蔽在陰暗之中,由內而外散發着陰冷之氣。
“離我遠點。”陳識月眯起危險的眸子,“我是個大夫,你知道這意味着什麼嗎?”
當然知道。
大夫的手,快準狠。
銀針刺進去的瞬間,陳識月身形微僵,只要針不拔出來,傷口就不會癒合,這一點……她與他都很清楚,自愈的能力的確很強,但也是有硬性要求的。
男人徐徐後退兩步,黑暗中如同鷹眸一般,牢牢的鎖定她。
陳識月絲毫不慌,依舊保持着既定的動作,“你能找到我,是因為受了它的蠱惑和指引,對嗎?”
男人不說話。
“我這是……母蠱!”
母蠱兩個字一出來,男人腳步一頓,看得出來是有些不敢置信的,畢竟這東西可不是誰都知曉關竅,可偏偏陳識月說出來了。
“如果母蠱出事,子蠱也會死!”陳識月盯着他,“所以你最好想清楚,要不要繼續跟我死磕?趁着現在,還有挽回的餘地,不要逼我。”
男人在原地站了片刻,似乎也在考慮這個問題,他其實……是拿她沒辦法的,如陳識月所言,這是一種相互吸引與蠱惑的過程,但同時也是相互挾制。
尤其是雙方較量之時,母蠱佔上風!
“好!”男人手一擡。
巨蟒快速離開,其後便是男人徐徐轉身。
“你走不出去的。”他背對着她,“這是長樂門的地盤。”
陳識月的銀針還沒拔出來,“你是長樂門的人吧?”
“是與不是,都沒那麼重要,反正誰也奈何不了我。”男人低笑兩聲,“不過沒關係,你若是真的能出去,倒也是有點本事,但我一定……還能找到你!”
陳識月不說話,銀針往裏面又進了毫釐。
男人猛地心口一疼,身子微微佝僂,她心口的創傷,他會加倍感受……當下消失在黑暗中,連同他那條豢養的巨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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銀針拔出來的那一刻,陳識月腿一軟,當即癱坐在地上,狠狠吐出一口氣。
真是個怪人!
這人是中原人嗎?
如果不是,那是否意味着長樂門跟外邦勾結?
果然,都不是好東西。
一步步的驗證,一步步的證實,長樂門該死!
“月大夫!”林序忽然竄出來。
陳識月拽住他的衣角,“帶我走,快!”
林序沒有任何的猶豫,登時扣住陳識月的腰肢,幾個落點便竄入了黑暗之中,速度之快,快如閃電,甚至於沒有多問一句。
這麼長久的相處下來,林序很清楚陳識月的性子,她開口必有緣由,幾乎不需要多問,照辦就是。
這,也是霍青行的行事作風。
信任,是絕對的。
及至消失在黑暗中,確定差不多安全了,林序才堪堪鬆開了陳識月,“如何?”
“沒事。”陳識月面色凝重,嗓音裏帶着清晰的疲憊。
林序張了張嘴,還想問點什麼,可又覺得不該多問,陳識月不是不長嘴的人,若是她想說該說的,她一定會開口。
如此這般,只怕是遇見了為難之事……
林序不問,靜待答案。
好半天,陳識月才開口,“這洞窟內有一個人,能感應我的存在,與我身上的蠱蟲有所牽扯。若是我們能出去,自然是最好,若是我出不去,你就將此事告訴他。”
“月大夫?”林序愕然。
陳識月是做好了決定才開口的,“這東西本不該出現在中原,可現在卻接二連三的出現,不難猜想有人裏應外合,你們身處邊關,本就是刀頭舔血,若是當中有人裏通外敵,那該如何是好?”
“必定損失慘重。”林序回答。
陳識月點頭,“安信出事,當中的緣由肯定是他看見了什麼……”
林序皺起眉頭。
“不管怎樣,你們都得出去!”陳識月環顧四周,“暗河邊的船只轉運,恐怕就是……”
林序點點頭,“通敵叛國者,該死!”
“那個人身上有一股腥臭味,養着一條巨蟒在這洞窟裏亂轉,我估計他在長樂門的身份不簡單。”陳識月這會靜下心來,終於可以仔細的考慮此前的那些事情,“既然他能感應到我的存在,那我是不是也可以反其道而行?”
只是,這需要訓練?
她不知道。
但陳識月覺得,凡事勇於嘗試。
對方既想控制她,為什麼她不可以呢?
大家都是身中蠱蟲之人,甚至於她這還是母蠱,不就更佔上風了嗎?
當恐懼退去的時候,便是這醫癡開始邪修的過程……
試一試,總沒錯吧?
陳識月摸了摸心口的位置,傷口早就癒合了,這樣的能力落在誰的身上,誰都得幹出一番大事業來吧?困於這洞窟之中養蛇,委實不切實際。
這人不可能長久在此!
“對了,我們的人可都回來了?”陳識月回過神來。
林序搖搖頭,“暫時沒碰到,不知道都分散在何處?”
要不然,沿着暗河找?
忽然間,陳識月示意他禁聲。
怎麼了這是?
林序登時豎起耳朵,哪兒不對勁嗎?
“有人!”陳識月低語。
林序旋即帶着她縱身一躍,藏進上頭的石頭縫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