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識月的醫術自然是毋庸置疑的,所有人都小心翼翼的等待着。
霍青行輕輕擦去陳識月額頭的冷汗,看得出來,她大概也是對這副身子骨有些無措,畢竟許多骨骼都已經移位,所以銀針刺穴的時候,必須要十分謹慎。
一番診治下來,待收起針包的時候,陳識月的手都在顫抖,若無十足的把握,這銀針都未必能刺中穴位,奈何不了這怪人。
“沒事。”陳識月低聲開口,“至少能保住他這一口氣不,讓他繼續活下去。”
這世道,每個人都活得很艱難。
能留一口氣,真是不容易。
“這麼看起來,他也是挺可憐的。”冬梅低聲說。
陳識月沒說話,霍青行第一時間攙她靠在一旁休息,伸手輕輕搓揉着她冰涼的手。
十指纖纖,指尖都有繭子。
許是她自己也有些詫異,所以方才下針的時候全神貫注,這會十根手指都是涼的,霍青行早就察覺到了異常,一直在邊上隨時準備着。
“我沒那麼緊張,你別這樣。”陳識月瞧了一眼衆人。
衆人看看天,看看地,看看岩石,看看對面的他。
反正,就是不看他們二人。
不敢看,不敢看。
“關他們何事?這是我的事。”霍青行全然不管其他人,對一個人好,不需要旁人佐證,只需要發自內心,什麼流言蜚語,什麼怪異的目光,他可不在乎。
戰場上刀頭舔血,生死都經歷過了,還會在乎人言可畏?
呵。
不怕死的人,先享受幸福。
陳識月白了他一眼,“彆嘴上沒把門的,你再亂說我就可就要生氣了。”
語罷,她抽回手,輕輕搓揉着自己的雙手。
“大概半個時辰,就能揹着他離開了。”陳識月解釋,“這會先等他緩一緩。”
施針,吃藥,緩過勁來就順暢了。
霍青行靜靜的陪着她,一副癡漢的模樣,她說什麼便是什麼,總覺得一眨眼,她又會再度消失,恨不能將她看得嚴嚴實實的。
“你這般盯着我看作甚?”陳識月有些拘謹,“看得人渾身發毛!”
音落,她擡手捂住了他的眼睛。
不許看!
霍青行就蹲在她身側,任由她微涼的手,捂住他炙熱的眸。
一旁的冬梅用胳膊肘,輕輕抵了抵迎春。
迎春轉頭看她,嘴角滿是姨母笑。
少將軍和姑娘的感情真好!
大概半個時辰之後,護衛背起了怪人,一行人快速朝着出口而去。
“之前那老道在這裏弄了不少毒,我怕是一時半會的出不去。”霍青行忙道,“月兒你當小心,若是真的不行,莫要逞強,咱從正門出去,大不了在這林子裏多轉悠兩天。”
陳識月點點頭,“你放心,我可不是什麼逞強之人,若是不成也不能把自己的命搭進去。”
她還有那麼多事情沒完成,怎麼敢輕易拿性命做賭注呢?
好在……
“我能解決。”
陳識月瞧了瞧這洞裏的情況,“問題不大,你們別擔心。”
那老道雖然下了死手,但到底是自己的洞府,還是留了點餘地,畢竟誰能保證,自己不會反受其害呢?總歸是要給自己留條活路。
冬梅和迎春在外面張望着,一時間也不知道該做點什麼,只能靜待吩咐。
“這老道真是該死,都這個時候了也要拉咱們下水。”冬梅暗自啐了一口,“要不是他死得快,我定要將他碎屍萬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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迎春被他逗笑了,“還好他死得快,要不然場面太血腥,怕是要嚇死我。”
二人相視一笑。
“說起來,多謝你。”迎春低聲道,“要不是你,我怕是要死在沼澤裏了。”
冬梅挑眉,“可不是我救的你,我沒夠着,是少將軍救了你。少將軍不惜一切,差點把自個的命都搭進去了,他才是你的救命恩人。”
“要不是你沒放棄我,少將軍也找不到我。”迎春嘆口氣,“好險,當時真的以為自己會死在那裏,那種恐怖感覺,比刀劍架在脖子上都難受。”
一刀下去,殺人不過頭點地,可身陷沼澤裏,是一點點的被吞沒,一點點的被淹死,眼睜睜的看着自己身陷泥淖而不能自救。
那種絕望……
無法用言語形容。
眼睜睜的看着自己死去,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
“誰說不是呢?我再也不要靠近沼澤,簡直跟噩夢一樣,還不如拿刀殺了我來得痛快!”冬梅跟着附和,“還好,我們都沒事。”
所幸都安然無恙。
約莫半個時辰之後,霍青行和陳識月從洞內出來。
“沒事了,待會大家挨個進去,若是有什麼不適之處,立刻告訴我。”陳識月還是有所顧慮了,“不要不當回事,那老道幹了這麼多的壞事,慣來善於用毒,誰知道他是否還留有後招?”
小心駛得萬年船。
“是!”
“是!”
衆人挨個進去,第一個進去,第二個進去,然後便是冬梅,緊接着便是揹着怪人的護衛……
期間無一人吱聲,都分外小心。
內裏,黑漆漆的。
羸弱的光亮照亮前路,即便這條道逼仄狹窄,但只要能走出不歸林,不管做什麼都是值得的。
這地道七拐八彎的,偶爾會突然竄出個蛇蟲鼠蟻,所幸他們還是走到了盡頭。
前方是厚重的石門,與巖壁嚴絲合縫的。
若不仔細看,怕也瞧不出其中端倪。
“我來!”冬梅上前一步。
然而,這石門厚重,饒是冬梅力氣大,竟也沒能推動分毫。
“怕不是有什麼機關吧?”迎春是個會動腦子的,旋即四周查看,“大家找找看。”
霍青行領着陳識月上前,瞧着這一片石壁,只豎起耳朵貼在了巖壁上,似乎是在聽外面的動靜。
“你是怕外面有埋伏?”陳識月明白他的意思。
霍青行點點頭。
好在,外面沒什麼動靜。
這條出路藏在白髮老道的洞內,說明是私人所用,尋常人根本不可能有機會走這裏,長樂門那邊應該也不清楚具體的出口位置,只知道有這麼一條出路。
白髮老道是個狡猾之人,這應該也是他為自己留的最後一條路……
“這裏!”迎春驚呼。
果然瞧見了角落裏的一塊凸起的石頭,用力摁下去之後,便聽得“咔嚓”一聲響,伴隨着石門慢慢悠悠的挪開,然後外頭的光忽然就刺了進來。
開了!
他們出去了!
“走!”冬梅當即衝了出去。
見到光,朝着光的方向走,一定能走出去。
霍青行牽住陳識月的手,“我們走!”
出去。
外頭的空氣可真好啊!
不像裏面,壓抑,沉重,腥臭,瀰漫着腐臭氣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