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陰呼啦一下子就過去了,然而下一刻,又默默的繞回來,瞧着站在岩石後面的陳識月,有種被人當場抓包的窘迫感,一時間直着它那壯碩的身子,居高臨下的睨着她。
陳識月抱臂靠在巖壁上,斜着眼睛仰頭看它。
回過神來,長陰掉頭就跑,巨大的身子在地上挪動,激着周遭的細石發出呼啦啦的聲響,就像是為了遮掩它如今的尷尬。
陳識月站直了身子,長長吐出一口氣,“這麼大的腥味,還以為神不知鬼不覺呢?”
呵!
待長陰走後,陳識月才繼續往前走,這路有點眼熟,但不記得什麼時候走過,便憑着直覺往前走,一直往前走。
路上有人看她,但無一人上前攔阻。
陳識月止步回望着身後,應該是長霧在身後跟着,畢竟這腥臭味淡了不少。
深吸一口氣,她繼續往前走。
長霧皺起眉頭,明明吃了藥,什麼都忘了,怎麼還能走得這般順暢?難道自己的藥出了問題?
不對,應該是她體內的蠱蟲之故。
蠱蟲與藥效相互衝撞,讓她出現了這樣異常的狀態,藥效失了一半又存有一半,理智上清楚萬分,全然沒有失憶之人的茫然無措。
也許,這和人的性格也有關係。
若是換做其他的閨閣女子,也許真的會如此,但陳識月一個人生活了那麼久,又提心吊膽的,防着府衙的人追查,內心深處早已不需要依賴於任何人。
她本就獨立,即便是失憶狀態,也不會換一種性格。
長霧眯起危險的眸子,唯有在那人面前,她才會生出依賴的性子?
為什麼呢?
她就,那麼喜歡他?
陳識月走的每一步路都很是精準,幾乎都是照着之前離開的路走的,可見她的記性有多好,已然可以用“過目不忘”來形容。
長霧就跟在他身後,慢慢悠悠的離開。
她精準避雷,走得那叫一個穩當,即便知道長霧就在後面跟着,也毫不影響她的進程,幾乎是視他如無物,完全不當一回事。
陳識月宛若不知疲倦,走走停停,最終目標是離開這裏。
“累了?”長霧遞水。
陳識月靠在岩石上歇息,說真的,這洞窟實在是太大了,她走了一圈也沒能走完,想出去更是費勁,但她不喜歡這裏,勢必要走出去。
“怕我下毒?”見着她不接,長霧皺眉。
還真是防備心深重,那個男人是如何得到她的真心與信任的?
“知道就好。”陳識月是不會吃他遞來的任何東西。
清醒的狀態下被人動了手腳,那她可就真該死了!
驀地,她忽然一怔,為什麼會這麼想呢?
為什麼有如此自信呢?
陳識月伸手接了一點岩石縫隙裏滲出來的水,在脣瓣上輕輕擦了擦,然後小心翼翼的抿了兩口,主打一個不求人。
長霧兀自喝了口水,“還真是倔驢一樣的脾氣。”
不過他也沒多說什麼,只是老老實實的跟着她,看看她還能鬧出什麼幺蛾子?又有多大的本事,自己的藥在她身上能有多少反應。
這麼好的藥人,難怪那白髮老怪都覬覦不已。
換做任何一個醫家,怕是都要為她發瘋發狂。
“呵,你到底想去哪?”長霧問。
陳識月像是看傻子一樣看着他,“我說了八百遍了,我要出去,你是聾了瞎了還是腦子壞了,知道自己記性不好,就管住你這惹人厭的嘴。”
她的聲音帶着幾分虛弱,所以有些柔柔軟軟,但字字句句都宛若利刃,堅不可摧。
“可真是無情呢!”長霧嘆氣。
失憶了還這麼討厭他,即便他騙她……自己是她夫君,竟也換不來一點好臉?
陳識月也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直到兩股戰戰,渾身無力的坐了下來,這一次是真的走不動了,要出去還是得休息好了才行。
“你對我做了什麼?”她問。
長霧近前,“這話說的,你我是夫妻,我能對你做什麼?”
“我要聽實話。”陳識月摸了摸自己的胳膊,摸了摸自己的腿,“我這胳膊腿以及身上的肉都是緊實的,說明我不是那種虛弱無力之人,但眼下我卻是走三步喘一口,若說這裏面什麼問題都沒有,我是怎麼都不會相信的。”
她記得有人說過,失憶又不是沒腦子。
“你若是開口,我可以送你出去。”長霧又道。
他覺得自己在循循善佑,陳識月卻覺得他是傻子大聰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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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說了,我要出去我要出去,你問了八百遍,我每次都回答了,你卻又說只要我開口……”陳識月覺得這人腦子真的有病,“你若是聽不懂人話,也可以前肢落地,變成四條腿走路。免得你頂着這副人模狗樣的皮囊,出去禍害他人。”
長霧:“……”
罵人還不吐髒字?
“好像怎麼說都是你有理。”長霧瞧了一眼周遭,“你想出去也無妨,我可以帶你出去。”
陳識月扯了扯脣角,“這麼好心?”
“我是你夫君,這件事是真的。”他說。
陳識月翻個白眼,“什麼時候成的親?”
“半個月之前。”他信口胡謅。
陳識月又問,“為何要嫁給你?”
“你我自幼相識,定下的娃娃親,時間到了也就水到渠成了。”他臉不紅氣不喘的回答,“成親半月,你一直身子不太舒服,前陣子感染了風寒,更是一病不起,直到今日才算徹底清醒過來。”
陳識月挑眉,“是嗎?”
“你還有什麼不信的?”長霧一臉無奈的看向她,“你我是夫妻,身上都帶着外人不可有的祕密,你摸摸自己的心口位置,若是仔細感觸,是不是有什麼東西在心口遊走?”
陳識月一怔。
心口位置?
掌心貼上去沒多久,她真的感受到了些許異樣。
這是……
“我也有!”長霧信誓旦旦,“這是你我成親時特意種下的蠱蟲,除了至親夫妻,旁人是斷然不可染指,這東西總不會騙你吧?”
陳識月眉心突突跳,“蠱蟲……”
腦子彷彿有針在扎,一時半會還真是想不清楚,他話中真假。
“你該相信我的。”長霧低聲開口,“你要知道,這天底下除了我,你已經沒有至親至愛了。唯有我是真心護着你,你生病期間,也是我日夜守着你。”
那意思是:你不能沒良心。
陳識月沒說話,讓人猜不透她心中所想。
“夫人。”長霧步步逼近,“我不會害你的。”
陳識月示意他止步,“我叫什麼?”
“青黛。”長霧開口,“小名月兒。”
陳識月沒說話,琢磨着這兩個名字到底是真是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