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初意與兩位姬妾起身,對着姜凝紫行了個禮。
“見過皇子妃。”
慕初意開了口,姜凝紫怔愣了瞬間,才笑着出聲,“諸位妹妹不必多禮,都坐下說話。”
視線落在慕初意身上,笑容溫和善意,“她們都喚我姐姐,意兒妹妹日後也喚我姐姐好。”
“是。”慕初意頷首應聲。
晨光掠過鎏金博山爐,沉香灰簌簌落在青玉案上。
姜凝紫腕間翡翠鐲子撞在茶托邊緣,發出清泠聲響,翡翠玉鐲忽然碎裂。
幾人嚇的愣了神,姜凝紫笑着讓人把玉鐲碎片收了起來。
這樣輕輕撞擊就壞了,應該是昨晚納蘭景和抽起衝突時碰出的裂痕。
“給妹妹們上茶。”她指尖撫過纏枝牡丹紋茶盞。
婢女端着熱茶進來擺放在幾人手邊茶几。
姜凝紫看向慕初意,面帶笑意,“這些日子辛苦妹妹照顧殿下了,若不是妹妹的悉心照顧,殿下不會恢復的這般好。”
慕初意垂眸看着茶湯,琥珀色液體裏浮着兩片蜷曲的茶葉,聽到姜凝紫的話,擡眸看向她,“都是我該做的。”
不會說話久了,又許多年不與人相處,這樣的交談讓慕初意很不適應。
尤其是總想起納蘭景和所說,讓她少與姜凝紫接觸,她就不由的想要揣測納蘭景和與姜凝紫到底誰說的是真話。
姜凝紫話語中傳遞她納蘭景和暴虐弒殺的形象,她親眼所見納蘭景和殺人,卻不覺得他是因為弒殺。
姜凝紫心悅太子殿下,不得已嫁給了納蘭景和,卻也為納蘭景和生了個孩子,如此了還要背叛孩子父親麼?
這些年的磋磨下,她不再是那個開朗的姑娘,如今的她有些沉悶不善言辭,這樣的場合,她甚至覺得不會說話的時候更加的自在些。
姜凝紫並未說什麼,只是跟她與兩位姬妾寒暄了幾句。
乳孃那邊提起小主子醒了,姜凝紫便以要照顧孩子為由,讓她們先離開了。
從剛才的交談中,慕初意得知了,身材豐滿些的姬妾姓柳,另外那位姓蘇。
並未打算與兩人深交,所以從姜凝紫那邊出來,她便與兩人分開了。
剛才的氛圍看起來,這兩人對姜凝紫很是恭敬,姜凝紫對兩人也很和善,完全沒有後宅女人不和的樣子。
總之,這府中很奇怪。
方才的交談中,姜凝紫只跟她提起過納蘭景和,跟其餘兩人根本沒有提起,更沒有交代好好伺候納蘭景和的話語。
她有些看不懂。
對於喜歡安穩的她來說,沒有人爭是最好不過的事情。
她知道自己不是個聰明的,不會如何勾心鬥角,很難在關係複雜的後宅生存在,所期待的就是大家井水不犯河水,各過各的。
回去吃了早飯,整天沒有看到納蘭景和,慕初意在房內看着醫書並未出門。
晚膳的時候,納蘭景和讓人來請她過去用膳,用了膳後,牽着她的手在府中消食。
讓慕初意伺候他沐浴後,便將人留下過夜了。
躺下後,納蘭景和問慕初意,“今日去見姜凝紫了?”
慕初意平靜迴應,“嗯,還見了另外兩人。”
這裏是大皇子府,納蘭景和清楚府中的事情是很正常,別說沒有必要隱瞞,就是隱瞞也瞞不住,還會導致納蘭景和的懷疑。
無論納蘭景是什麼樣的人,他多疑這點是完全可以確定的。
“無需在意她們,都是母后塞給我的。”
納蘭景和語氣隨意,好似在說她們倆是無足輕重的外人。
姬妾對於納蘭景和來說,確實是無足輕重,與婢女的地位高不了多少,他確實可以不放在心上。
至於姜凝紫,她能感受到納蘭景和的不喜,但也知道以姜凝紫的身份,納蘭景和就算是再不喜,也不能夠真的對她如何。
慕初意沒有說話,努力不去在意腰間的手,閉上了眼睛。
“困了?”納蘭景和低沉的聲音從頭頂傳來,慕初意點了點頭,“有一些。”
圓房這個事,每到這個時候,就會從慕初意的腦子冒出來,讓她覺得心裏有些慌。
就像是頭上懸着一柄劍,被即將斷裂的細繩拴着,不知道何時就會掉下來。
不是因為害怕劍掉下來,而是等待期間讓人覺得忐忑。
“在怕什麼?怕我忽然就要跟你圓房?”
錦帳內龍涎香氤氳,納蘭景和的聲音貼着耳畔傳來。
感覺腰間的手臂倏然收緊,像要將她揉進骨血裏。慕初意陡然睜開眼睛,撞入了納蘭景和壞笑的眸子,恍惚看見白日裏日光下湖面泛起的光芒。
更漏聲裏,她聽見自己心跳如擂鼓,避開納蘭景和的視線,點了點頭,“有些,也不是害怕,就是……不太說的出感覺。”
沒有期待,也沒有害怕,畢竟她經歷了很多事情,若年少無知時候的男女之情也作數,她便也不算是不懂男女之事。
聽到她的回答,納蘭景和笑了,笑的很好看,“我又不是色中餓鬼,怕什麼,你不願的時候我不會動你,安心待在我身邊。”
他鳳眸睨着慕初意,強調了句,“但我要你心裏有我,把我放在這裏,而且只能有我。”
指節分明的食指點着慕初意的心臟位置,雖未用力,卻如利刃的模樣,似是威脅,卻又沒有絲毫厲色。眼底細碎的光不知道是渴求還是命令,讓人看不真切,無法探清。
看不清沒關係,慕初意只需要點頭答應,“好,我心裏只有殿下。”
翌日一早,顧清遠將本該屬於慕初意的嫁妝,原封不動的送了過來,給出的交代是府中有人監守自盜,人已經處置了。
慕初意親自清點了嫁妝,確定沒有問題,便鎖進了房中,鑰匙貼身收着了。
至於顧清遠給的交代,慕初意並不相信,沒有那個下人可以在相府那麼多雙眼睛下,將這麼多擡東西換走。
在管家說出這番說辭,納蘭景和笑出了聲的時候,慕初意知道納蘭景和也不信。
只是他並未追問,慕初意便知道,他並不想繼續追究此事。
今日納蘭景和沒在府中,慕初意獨自在自己的院子用膳。
她剛架起了個水晶蝦仁,翠竹就快步走到了她身邊,低聲與她說:“側妃,江少爺讓人送了信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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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初意放下了手中的筷子,伸手接過信打開。
江黎晏在信中說明日傍晚時分,城南的茶館二樓翠竹閣見,有要事要與她說。
江黎晏進不來大皇子府。
哪怕納蘭景和不知道他是太子的人,大皇子府也不是什麼人都能進的。
江黎晏寫信約見她,怕是真的有什麼要緊的事情。
她現在已經得知江黎晏是太子的人,納蘭景和與太子對立,又屢次提醒她忠於他。
可江黎晏幫她太多,在相府屢次護着她,她欠着江黎晏的情。
沉銀了許久,她做出了最後的決定。
這件事暫時不與納蘭景和說,先去見了江黎晏,先斬後奏,回來在與納蘭景和坦白。
不然若是先說了,她擔心納蘭景和會對江黎晏不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