納蘭景和走到慕初意身邊，彎腰靠近出神的她出聲問：“小意兒在想什麼？”
慕初意回神，放下手裏的書看向納蘭景和，“我在想王爺一大早的去哪了？”
關於那個老嫗的事，她不着急說。
納蘭景和在牀邊坐下，摸了摸慕初意的頭，“出城去取點東西，先用膳吃藥，等會慢慢說。”
慕初意的腳腕再次受傷，又恢復了之前不下牀的日子，納蘭景和讓人把餐桌搬到牀邊讓她吃飯。
吃飯的時候，慕初意詢問納蘭景和，“王爺東西拿到了嗎？我想要看看我父親到底留下了什麼。”
她想知道是什麼東西要了她父母的命，讓她成為了個無父無母，還要被人惦記着作為質子的。
納蘭景和對她很好，但她也不是沒有想過納蘭景和也是為了那些東西，得到後也許就會對她不同了。
畢竟她真的不覺得她有哪點是值的納蘭景和用命救的。
才貌她都只能算一般，這些年還渾身都是傷，性情也因為長期壓抑變得沉悶，一個無父無母的孤女，根本沒有家世可言。
就算是納蘭景和真的對她有情，可這個情從何而來？
如今東西納蘭景和拿到了，她不確定納蘭景和到底會如何對她。
她也好奇她父親手裏的到底具體是什麼，讓這麼多人惦記。
納蘭景和給她加了塊肉，語氣依舊溫和，“東西放在書房，等會吃了飯讓你看。”
他還沒來得及看過，得等他先看完了再給慕初意看。他得先確定有沒有關於他身世的東西，畢竟關於他的身世，暫時還不能讓慕初意知道。
“好。”
見納蘭景和答應了，慕初意就沒有再說什麼，繼續安靜的吃着飯。
早膳用好，飯菜全部撤掉沒多久，春桃就端着給慕初意煎的藥走了進來。
納蘭景和親自喂慕初意吃了藥，給她餵了顆蜜餞，便起身去了書房。
到了書房將門栓上，他拿出了身上在落霞山取回來的東西查看。
粗略的翻看了下那個賬本，都是早年顧清遠收受賄賂，與皇后母族還有些官員勾結的記錄。
其中貪墨賑災銀兩，買賣官職，勾結售賣武器，與外邦交易這些，足夠丞相府抄家滅門了。
賬本放在旁邊，他打開了其中一封信，是慕初意姑姑親筆寫下繼後聯合丞相穩婆將生下女嬰換成他，還有皇后滅了他親生父母滿門，以及如何害死先皇后的供述。
足足六頁紙張的罪行，每一條都是足以讓繼後滅族的大罪。
從慕初意姑姑的供述中，他得知自己在這世間確實沒有了血親。
其實在之前他無意間得知自己的身世，讓人去查探後便已經知道自己無血親了，如今看到繼後的所作所為，心裏的恨意洶涌而出，忍不住胸口劇烈起伏。
繼後對他並不好，打罵是輕的，經常不給吃飽穿暖，逼着他讀書討好皇帝。
可皇帝不喜歡繼後，又如何會喜歡繼後為他生的孩子。
在他最艱難的那幾年，是先皇后和納蘭承燁經常性的幫助，支撐他走過來，讓他不足以在小小年紀就完全滿心怨恨。
所以這些年無論納蘭承燁對他做什麼，他都沒有去怨恨納蘭承燁。
若不是繼後，納蘭承燁和他這些年都不會過的這麼悲慘。
納蘭承燁還有皇帝照看，他卻沒了真心待他的人，就連納蘭承燁也再未曾真心叫過他一聲皇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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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是，他本就不是他的皇兄，真不真心都無所謂了。
將關於他身世的那張取出來，其餘的紙張疊好放回去，從書案抽屜拿出火摺子，點燃了關於他身世的那張紙。
等着顧清遠被滅門，無論是皇帝被繼後弄死，納蘭承燁登基弄死繼後，還是繼後被皇帝處決，他的身世都將永遠埋藏於地下。
繼後將他當做棋子，他便反過來利用繼後，這就是他這些年等待的機會。
打開最後一封信，在看之前他也沒猜到裏面的內容，看完之後，拿着信的手不受控的收緊，幾乎要將信件揉碎。
當年繼後讓心腹之人把她誕下的女嬰扔到荒山自生自滅，可那心腹也就是慕初意的姑姑良心過不去，剛好家嫂懷孕小產孩子沒保住，她便將女嬰給了家嫂養育。
那孩子就是現在的慕初意。
納蘭景和不願相信的看了一遍又一遍，只希望自己看錯了，可白紙黑字寫的清清楚楚，慕初意就是繼後當年生下的正統皇室血脈。
慕初意，他動了心想要保護一輩子的姑娘，是滅了他血親滿門，他此生最恨的人的女兒。
他安靜了許久，忽然揚脣苦笑了起來。
這老天，可真的太會折磨人了。
許久之後，他將捏皺了的紙張抹平疊好，塞進了信封，打開書案底部的機關，將信塞進了隱祕的暗格。
若是可以，他希望慕初意這輩子都不知道繼後是她的生母。
“王爺，太子殿下來了，說去後院的假山涼亭等候王爺。”書房外面傳來管事嬤嬤的聲音。
納蘭景和看了眼硯臺中燒的只剩下灰燼的紙張，將其餘的東西收起貼身放着，帶着納蘭承燁想要的一切去了後院假山涼亭見他。
納蘭承燁依舊是玄色錦服，負手站在涼亭之中，面對着納蘭景和來的方向。
在看到朝他走來的納蘭景和，他沉靜的眸子微微動了下，隨後又恢復深邃淡然。
納蘭景和笑意溫潤的朝着他走來，站在距離他三步遠的位置給他行了禮，“見過太子殿下。”
雖是在行禮，可他看着納蘭承燁的嘴角卻掛着笑，眼底也沒有任何敵意。
納蘭承燁側眸看向納蘭景和，抿了抿纖薄的脣，眸色冷漠，“你我何須裝模作樣，你知我為何而來，我也知你心中恨我。”
從他母后被繼後害死，納蘭景和攔着他跟皇帝說出真相時，他跟納蘭景和便是死敵了。
“太子殿下說的不對。”
納蘭景和靠在身後的柱子上，看着納蘭承燁開口，“我知道你為何而來，太子殿下卻不知道我心裏並不恨你。”
納蘭承燁眯着眼睛看向納蘭景和，似乎是想要從他眼底看到些什麼，可最終也只是看到了他僞裝的溫潤笑意。
“你既然知道我為何而來，那我便直說了，給你服用的蠱毒不會要你的命，至少現在不會，只是會不定期讓他產生噬心蝕骨止痛，你若是死也只會是疼的受不住自縊。蠱毒我沒有解藥，暫時只有緩解的方子，不過我已經在幫你找神醫了，他應該有幫你解蠱毒的辦法。”
他沒有與納蘭景和談論恨與恨的事情，無論納蘭景和恨不恨他，他確定自己是恨納蘭景和的。
早年他不理解納蘭景和當年為何攔着他，後來隨着年齡閱歷的增加，他知道了納蘭景和是為了保護他。
可那又如何，他的母后死了，是納蘭景和那個惡毒的娘害死的。
光是這點，就足以讓他恨極了納蘭景和，恨不得他跟他那個惡毒的娘都死無葬身之地。
他恨納蘭景和，但也不願意親手要了納蘭景和的命，畢竟他與納蘭景和自幼也相伴過幾年，曾是最好的兄弟。
納蘭景和看着納蘭承燁，臉上笑意依舊，只是多了幾分玩世不恭，“有給我下毒的機會，為何不直接要了我的命？你下不了手？”
納蘭承燁避開視線不去看他，語氣冰冷，“我只是不想親手沾染自己兄弟的血。”
納蘭景和知道納蘭承燁不會承認，而他也沒準備現在就把東西給他，“東西在我手裏，但是現在我不會給你，殿下若是想要，找到神醫給我解了毒我自會給你，倘若你讓人來偷或搶，我不介意毀了，反正與我而言這些不存在更好。”
納蘭承燁知道納蘭景和不會這麼輕易給他，他今日來也不是抱着必然拿到的心態，要的只是納蘭景和的一個態度。
顧清遠是納蘭景和一黨，他不敢相信納蘭景和真的放棄了一切，甚至不顧顧丞相府倒臺。
還有關於繼後的所作所為，納蘭承燁不太敢相信納蘭景和。
“若到時候你言而無信，孤有的是讓你與慕初意無法活着離開京都的辦法。”
納蘭承燁面色冰冷，眸光如刃，帶着警告看着納蘭景和。
納蘭景和揚脣輕笑，“我早已與你說過，我無意與你爭奪，是你不信我。”
他不止跟納蘭承燁說過一次，他根本無意跟他爭奪什麼，可納蘭承燁並不信他。
關於身世是他無法宣之於口的，在納蘭承燁的眼裏繼後是他的生母，繼後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他爭奪，他是既得利益者，納蘭承燁自然是不可能信他。
而且這些年納蘭景和與顧清遠走的確實很近，納蘭承燁不信才是正常。
“孤也說了，本就是孤的，你爭了又如何。孤只要你知道，東西到不了孤的手上，孤就讓你跟慕初意都無法活着去臨江。”
納蘭承燁依舊不信納蘭景和，但他已經知道了納蘭景和的軟肋是慕初意，所以他更加不在乎他是否要與他爭了。
納蘭景和抿脣笑笑，“那我就等太子殿下的好消息了，太子殿下別忘了將止痛的方子給我，這噬心蝕骨止痛可不好受。”
蠱毒不要命是一回事，但是疼起來真的很要人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