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怎麼說,還是要多謝你。”
邵寧昭不想跟旁人說起自己跟邵安柔之間的事。
反正她已經經歷了太多次了,好像不管事情到底是怎麼樣,只要牽扯到邵安柔,所有人就都會護着邵安柔。
無論她究竟有沒有做錯,都是她的錯。
祁君茂是如今在這深宮中唯一一個給過她溫暖的人,她不像祁君茂也偏向邵安柔。
邵寧昭低頭,視線正巧落在祁君茂的手上。
那雙手骨節分明,因為上過戰場的緣故,明顯能看到手上有長期握劍磨出的繭子。
反觀自己……
邵寧昭不自在地動了動手。
因為在北疆的那幾年,她的手上遍佈傷痕,就連宮中最低等的宮女,伸出手也比她的要好看。
不可名狀的自卑忽然翻涌,邵寧昭後退兩步。
她這樣因為一己之心跟祁君茂走近是不是太自私了?
男邵寧昭已經承襲王位,又在戰場上立下功勞,前途不可限量,而她呢?
一個鳩佔鵲巢的冒牌貨,曾經被人當成最下等奴隸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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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這樣接近對方,真的不會給他帶來麻煩嗎?
種種疑惑接連出現在腦海中,全然不同的答案在邵寧昭腦海中反覆橫跳,吵得她頭疼欲裂。
“王爺,我手頭還有事情要處理,稍後有機會會專門向您道歉,今天就不送您了。”
理智佔據上風,壓過那些不該有的妄念。
他們兩人之間本就是天壤之別,能有這片刻的交集,給她帶來慰藉,就已經是上天的恩賜。
祁君茂深深地看着邵寧昭,似乎想要看出她內心真實的想法。
片刻,他淡淡應聲。
“好。”
“不過這兩個奴才膽大包天,你如今的身份處置起來難免為難,我會下令將他們杖殺。”
祁君茂說着,視線卻停留在邵寧昭臉上。
見她面色不改,祁君茂收回視線,擡腳離去。
屋內,邵寧昭擡起頭看着祁君茂的背影,直到再也看不見,才收回視線。
在北疆掖幽庭,她學會最多的一件事就是知足。
能有冷掉的剩飯剩菜就應該知足,總好過一直餓肚子。
能躺在冷硬的牀板上睡一覺就應該知足,總好過被褥都被涼水澆透,在寒冬結成硬塊。
……
“死了?”
邵安柔不可置信的瞪大雙眼。
“邵寧昭能有那個膽子,竟然處置了他們?”
“不是寧昭公主。”
宮女小心翼翼,“聽說是他們搞破壞時,正好被鎮北王看見,王爺親自下令,將人亂棍打死的。”
“怎麼又是他?”
邵安柔指尖收縮,剛保養過的指甲劃在椅子扶手上,向外翻折。
“嘖!”
邵安柔不耐煩地瞥了一眼已經滲出血的指甲,“讓人把他們兩個都盯緊些,有任何來往都要第一時間傳回來。”
她才不信,這世上有什麼無緣無故的事情。
祁君茂莫名其妙就護着邵寧昭,兩人之間一定有什麼他不知道的瓜葛。
五天的期限將至,太子一大早就到了司計部。
“怎麼樣了?”
他分明也聽說了司計部的亂子,這會兒就像個沒事人一樣,等着看邵寧昭出醜。
邵寧昭從桌上捧起厚厚一摞賬冊。
“都已經整理出來,讓人去國庫覈准了,這是另外抄錄下來的賬務。”
“都弄好了?”
太子有些驚訝,示意隨從取來一本。
翻開過後才發現各處標註都很詳細,甚至特意寫明瞭和原本賬目之間存在的差異,以便重新覈查時能夠更便利。
短短五天,她是怎麼做完這麼大數目的賬目?
心中思緒翻涌,太子表面上卻一如往常。
“賬目本宮就先帶走了,會有另外的人審查,到時如果出現任何問題,你負全責。”
“好。”
邵寧昭十分自信自己的賬目不可能出現問題,除非有人從中作梗。
要是太子無能到這份上,已經遞到他手裏的賬目還能被人做手腳,她也甘願受罰。
太子定定看着邵寧昭,見她不打算再說什麼,讓人拿上賬本跟他離開。
結束一天的忙碌,邵寧昭從司計部出來。
臨猗閣門前的那一片路不知為何沒有亮燈,邵寧昭走上小路時,下意識放緩了腳步。
片刻,她耳朵動了動。
因為在北疆受欺負的那兩年,邵寧昭聽力格外靈敏,總能提前避開一些捉弄她的手段。
此時,她故意走的時快時慢。
寶翠不明所以,有幾次險些撞到邵寧昭後背。
“公主,您……”是不是被魘着了?
“出來吧。”
邵寧昭轉頭看着身後不遠處的一片陰影。
時間一點一滴過去,那片陰影始終沒有任何變化,寶翠卻被嚇得不輕。
就在寶翠大着膽子,想給邵寧昭一巴掌,讓她清醒時,一個人影從暗處走了出來。
“鎮北王?”
寶翠捂嘴驚呼,雙眼圓睜。
現在已經很晚了,甚至宮門已經落鎖,祁君茂這個時間還在,豈不是已經出不去了?
邵寧昭卻並不感到意外,相比之下,更多的是無奈。
“回去吧,別跟着我了。”
說罷,邵寧昭轉頭,頭也不回的繼續往前。
祁君茂卻沒聽她的,仍舊不遠不近跟在她身後。
知道邵寧昭能發現他的蹤跡之後,他全然不再遮掩。
邵寧昭不明所以,沒再理會。
風波暫告一段落,邵寧昭的生活平靜下來。
每天就是在住處和司計部之間兩點一線,也沒再遇見什麼刁難。
是夜,宮中大半都陷入昏暗。
零星幾點燈火在夜色中格外顯眼。
靜安宮,邵安柔正要歇息,手卻從被子底下摸到一個硬硬的東西。
她停頓了一下,還是選擇將其拿出。
是一張摺疊到很小的紙條。
指尖一動,邵安柔將紙條緊握在掌心。
“都出去。”
收拾到一半的宮女面面相覷,無人敢問詢原因,躬身退了出去。
直到寢室徹底安靜下來,邵安柔才湊到幽暗的燭火前,一點一點將紙條展開。
看清上面內容的瞬間,她面色蒼白如紙。
“怎麼會……”
低語在出口的瞬間就消散在屋內,只留下恍惚不安,渾身顫抖的邵安柔。
夜色靜謐,邵安柔卻躺在牀上輾轉反側。
紙條上的內容無時無刻不在撥緊她的心絃,讓她怎麼也閉不上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