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透過民政局大廳的玻璃窗灑落進來，在地板上形成一片片菱形的光斑。
白疏影坐在長椅上，手指無意識地摩挲着手中的號碼紙，紙張邊緣已經被她捏得微微發皺。
“媽媽，爸爸爲什麼拄着柺杖？“
福寶趴在她耳邊小聲問道，圓溜溜的眼睛好奇地望向不遠處正在辦理手續的霍霆軒。
白疏影輕輕撫摸着兒子的頭髮，“爸爸的腿受傷了，還沒完全好。“
“那爸爸還會和我們一起住嗎？“
這個問題像一根細針，輕輕扎進白疏影的心口。
她深吸一口氣，蹲下身與兒子平視。
“福寶，爸爸媽媽以後會分開住，但你隨時可以見到爸爸，爸爸也會一直愛你，好嗎？“
福寶似懂非懂地點點頭，小手緊緊攥住白疏影的衣角。
“請A037號到3號窗口辦理業務。“
機械女聲在廣播中響起。
霍霆軒轉過身，朝他們招了招手。
他今天穿着一件深灰色襯衫，襯得臉色有些蒼白，右腿上的石膏已經拆了，但走路仍需依靠柺杖。
白疏影牽着福寶走過去，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棉花上，輕飄飄的沒有實感。
窗口的工作人員例行公事地確認着他們的信息，“雙方是自願離婚嗎？“
“是的。“
白疏影聽見自己和霍霆軒幾乎同時回答。
“關於子女撫養問題…“
“福寶跟我。“
白疏影說，同時感到霍霆軒的目光落在她身上。
“但探視權方面沒有任何限制。“
她補充道，“霍霆軒隨時可以見孩子。“
工作人員點點頭，手指在鍵盤上敲打着。
“財產分割協議帶了嗎？“
霍霆軒從文件夾中取出一份文件遞過去。
“已經公證過了。“
白疏影垂下眼睛，這份協議她看過，霍霆軒幾乎把能給的都給了她和福寶，遠超過法律規定的份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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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本想拒絕，但朱明軒勸她接受。
“就當是爲了福寶的未來“。
整個辦理過程出奇地順利，不到二十分鐘，兩本暗紅色的離婚證就遞到了他們手中。
白疏影翻開看了一眼，那個曾經讓她心跳加速的名字，如今只是平靜地躺在“原配偶“一欄裏。
走出民政局大門，初夏的陽光毫不吝嗇地傾瀉而下。
白疏影眯起眼睛，感到一陣眩暈。三年婚姻，就這樣輕飄飄地結束了。
“疏影。“
霍霆軒叫住她，聲音低沉。
“能單獨說幾句話嗎？“
白疏影點點頭，讓保姆先帶福寶去車上等。
霍霆軒拄着柺杖，慢慢走到一棵梧桐樹下。
樹蔭斑駁地灑在他臉上，勾勒出深邃的輪廓。
“首先，我要向你道歉。“
他開口，聲音有些沙啞。
“爲這三年來的一切。“
白疏影靜靜地看着他，沒有打斷。
“我知道現在說這些已經晚了，“霍霆軒苦笑了一下，“但我還是想告訴你，我真的很後悔。後悔當初用那種方式和你結婚，後悔沒有保護好你和福寶，後悔讓奶奶那樣傷害你…“
“都過去了。“白疏影輕聲說，“我們都有錯。“
霍霆軒搖搖頭，“不，錯主要在我。我太自負，以爲能掌控一切，結果傷害了最不該傷害的人。“
他停頓了一下，眼神變得堅定。
“我不求你原諒，但希望以後能有機會補償你和福寶。“
白疏影望着眼前這個曾經讓她又愛又恨的男人，心中竟出奇地平靜。
她微微一笑，“霍霆軒，無論我們的夫妻關係怎麼樣，你永遠都是福寶的爸爸。”
“只要有這一層關係在，我們就永遠還有分割不開的鏈接。“
霍霆軒的喉結滾動了一下，似乎想說什麼，最終卻只是點了點頭。
白疏影知道，那個驕傲的霍霆軒能說出這些話，已經是極大的改變了。
“你的腿…完全康復還需要多久？“
她轉移了話題。
“醫生說再有兩三個月就能恢復正常了。“
霍霆軒活動了一下右腿，“不用擔心，我會按時做復健的。“
“那就好。“白疏影看了看手錶，“我該走了，福寶還在等我。“
“疏影，“霍霆軒突然叫住她，“如果…我是說如果…“
白疏影回頭，等着他的下文。
霍霆軒卻搖了搖頭，“沒什麼，路上小心。“
白疏影點點頭，轉身走向停車場。
她不是不知道霍霆軒想說什麼，只是不想去猜測。
此刻她只想帶着福寶回到朱家，開始新的生活。
車子駛入朱家老宅的大門時，白疏影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了。
這座古樸的中式庭院曾經讓她感到陌生和拘謹，如今卻成了她最嚮往的歸宿。
“小姐，到了。“
司機停下車，恭敬地說道。
白疏影牽着福寶下車，剛走到門前，一個熟悉的身影從庭院裏的石凳上站了起來。
“師兄？“她驚訝地睜大眼睛，“你怎麼在這裏？“
郝懿清今天穿着一件淺藍色襯衫，在陽光下顯得格外清爽。
他手裏拿着一束白色滿天星，臉上帶着溫暖的笑意。
“聽說你今天回來，特地來迎接。“
福寶歡呼一聲，掙脫白疏影的手撲向郝懿清。
“郝叔叔！“
郝懿清蹲下身接住福寶，將他高高舉起又輕輕放下。
“小傢伙，想叔叔了嗎？“
“想！“福寶響亮地回答，“你給我帶玩具了嗎？“
“福寶！“
白疏影輕聲呵斥，臉上卻帶着笑意。
郝懿清笑着從口袋裏掏出一個小汽車模型。
“當然帶了，最新款的消防車。“
福寶歡呼着接過玩具，迫不及待地拆開包裝。
郝懿清站起身，將手中的花束遞給白疏影。
“恭喜你，開始了新生活。“
白疏影接過花，滿天星細小的白色花朵在她手中輕輕顫動，像一片溫柔的雪。
“謝謝，“她輕聲說，“不過你是怎麼知道我今天…“
“朱明軒告訴我的。“
郝懿清坦然道，“我問他能不能來見你，他說…這得看你自己願不願意。“
白疏影低下頭，嗅了嗅花香，掩飾自己突然加速的心跳。
自從上次咖啡館與朱明軒長談後，她就知道這一天遲早會來，只是沒想到會來得這麼快。
“媽媽，我們進去吧！外公說給我準備了新房間！“
福寶拉着她的衣角催促道。
“好，我們這就進去。“
白疏影摸摸兒子的頭，擡頭對郝懿清說。
“要一起進來坐坐嗎？“
郝懿清搖搖頭，“今天是你和家人團聚的日子，我不打擾了。“
他頓了頓，眼神變得認真。
“小影，明天有空嗎？我想請你喫個飯，有些話想當面跟你說。“
白疏影感到一陣心悸，她知道郝懿清要說什麼。
過去幾個月，這個男人的溫柔和耐心一點點融化了她的防備。
在她最無助的時候，是他一次次伸出援手，在她猶豫要不要與朱明軒和解時，是他鼓勵她勇敢面對。
“好。“她聽見自己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