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在上一次，她需要她，但是她避之不及的時候，她就說過了，此生他們的母女情分也只能如此了。
就算現在她病重，就算她承認了她的難言之隱，但……都不重要了。
這些東西如果是她對她這麼多年的虧欠，那她手下，除此之外，也就到此爲止了。
這一夜，宴清歡輾轉反側一直到天亮才睡着，蘇景翊原本想讓他多休息一會，可是他剛起牀宴家就送來消息說，柳姨娘去了。
蘇景翊震驚許久，回過神後第一時間跑去屋子叫醒宴清歡。
“你說什麼？”
昨日，她親眼看到了柳姨娘的身體狀況，她知道她沒有多少時日了，但是她沒想到他居然這麼快就沒了。
所以剛知道這個事情的時候，她是沒反應過來的。
直到蘇景翊抱住她，湊在她耳邊小聲說着讓她節哀的時候，她才慢慢回過神，知道這一夜她究竟失去了什麼。
爲什麼？
上一世明明不是這樣的。
爲什麼這一世她就走了？
到底是怎麼回事。此刻她突然有些後悔昨晚爲什麼沒有多問一句，她生了什麼病。
“走吧，我陪你一塊回去。”
蘇景翊帶着宴清歡過來的時候，宴老爺也在這邊，只是，他一改往日的深情，此時一臉冷漠的和下人說着柳姨娘的喪事，在宴清歡過去時還聽到他說，柳姨娘是妾侍，不能入祖墳。
宴清歡內心壓抑許久的怒意在這一刻全部爆發出來，她擡起頭，怒氣衝衝的看着宴老爺，此時她的眼神裏滿是恨意，像是在看一個惡貫滿盈的人一般。
宴老爺看到後，不滿道，“你這是什麼眼神？”
“她不是你的愛妾嗎？這些年你口口聲聲說她是你在這個世界上最愛的人，如今你就是這麼對待自己最愛的人的，她纔剛剛死，你居然就想着要把他挫骨揚灰了？
宴老爺，如果這就是你的深情，那我還真是看不明白。”
宴清歡陰陽怪氣的嘲諷他。
宴老爺冷哼一聲，“你懂什麼，自古以來就沒有小妾入祖墳的道理，若是你不知道，你出去外面打聽打聽，我這麼做，也不過是按照祖訓做事罷了。
好了，你姨娘走了，你心情不好，我可以理解，但是你莫要胡鬧，否則，看我如何收拾你。”
都這個時候了，宴老爺居然還在擺他父親的威嚴，宴清歡冷笑一聲，轉身去了旁邊的屋子，此時，屋子裏的藥味淡了，牀上的女子像昨日那般閉着眼睛，安靜的躺在哪裏。
但是這一次，他再也不會強撐着扭過頭來看他了，哪怕他的眼神裏並沒有多少的愛意，她也希望在這一刻，她可以轉過頭看他一眼，哪怕……是最後一眼。
上一世，在她煙氣的時候，曾經想過，如果她知道她死了，會是什麼反應，會不會難過，會不會後悔，但是她沒有等到她過來那一日就重生了。
這一世，她依舊沒有等到她後悔的那一刻，反而是她，親眼看着她走的這一幕。
這一刻，她問自己，後悔了嘛？雖然她嘴上不願意承認，可是內心裏，她知道，她後悔了，很後悔，如果時光可以再重來一次的話，她會留下來的。
就算不是冰釋前嫌，最起碼，她想看着她離開這個世界，而不是像現在這樣……只剩後悔。
“她離開的時候，可有說什麼？”宴清歡跪在牀邊，自言自語道，丫鬟正在收拾柳姨娘的東西，聞言，眼眶又紅了，“姨娘說，她看到你過得開心，她也很安心。
而且她說，能在最後一刻看到你，她很欣慰，也沒有什麼遺憾了。”
想到什麼，她又說，“二小姐不必因爲主子不能葬在宴家祖墳而不高興，其實姨娘也不願意埋在哪裏，她總是說，她這一生都想要逃離這裏。但是到死也沒有離開。
所以她剩下的最後一個願望就是，死後不要再和宴家的人牽扯上關係，這樣，最起碼死後的她是自由的。”
“你說什麼？”宴清歡有那麼一瞬間覺得自己聽錯了，這些年她爹的一往情深是假的，她孃的順從也是假的？所以她們根本不是外人看到的那樣。
甚至說宴夫人這麼多年都恨錯了人？
可笑，這是她這麼久以來聽到最可笑的事情。而她居然以爲那些都是真的……
“小姐，你真的誤會姨娘了，姨娘之所以在這裏一輩子……”丫鬟想到什麼，說到一半突然又閉了嘴，宴清歡見狀，扭頭看向他，“你想說什麼，就說吧，左右已經這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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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行，主子不讓我說。”丫鬟搖頭。
“她都不在了，就算你說了，她也不知道，而且，是我讓你說的。”宴清歡見丫鬟還是不想說，於是說道，“怎麼，你就不想讓他的委屈大白於天下。你就不希望你的主子能開開心心的離開這裏。”
丫鬟自然是想的，如果可以，她還希望小姐可以給主子報仇，可是主子也說了，她的一生已經這樣了，小姐好不容易得到了她想要的安慰，就莫要再讓他傷懷了。
她雖然心疼主子，可是她也不是不在乎小姐。所以不管宴清歡說什麼，丫鬟最後還是什麼都沒說。
這時，宴夫人走了進來，“你母親走了，你也要節哀。”
宴清歡看了她一眼沒說話，宴夫人見狀，走過來又說，“昨日是雪兒告訴你，你母親病重的消息的吧。”
“是。夫人想說什麼。”
“怎麼說雪兒也算幫了你們母女一把，你這個做妹妹的是不是也要幫她一下。”宴夫人提醒她，“你孃的墓地還沒找好，這京都城裏，好風水的地方就那麼幾個，但是想要埋進去的人可不少。”
“你在威脅我？”宴清歡聽明白宴夫人的意思後，毫不在乎的說道，“她葬在哪裏，和我有什麼關係，從小到大，她沒有管過我，如今死了，倒是想指望我了，可是也要我願意不是。
很明顯，我不是一個感恩戴德之人，她對不起我，我也要對不起她。”
“小姐。”丫鬟沒想到宴清歡居然說這樣的話，剛纔她明明……
“放肆，你一個丫鬟，這裏豈是你胡言亂語的地方，還不趕緊滾出去。”宴清歡把丫鬟罵出去後，看向宴夫人，“如果我是你，現在就不會去關心一個出嫁的女兒，而是想想你的好夫君喜歡的那個女子究竟是誰。
這麼多年了，你一直把我娘當作那個假想敵，可是現在你也看到了，我娘在她們之間也不過是個棋子罷了。
那麼，身爲宴夫人的你呢，你在她們的關係裏又是什麼樣的角色？我娘人微言輕，就算是個棋子，她死了，也只能認了，可是夫人呢，你想認嗎？”
宴夫人藏在袖子裏的手快速收緊，指甲把手指頭都扣出血了，她卻感覺不到一絲疼痛。
“你到底想說什麼。”
“在宜州的時候我得到了一個有意思的線索。五皇子。”
五皇子的生母是一個宮女，但是這個宮女是誰送進去的，宮女的身份又是怎麼樣的，這麼多年過去，沒有一個人追究過。
其實，宴清歡對此事根本不感興趣，可誰讓她湊巧聽說了呢。
“宴夫人，你是個聰明人，應該知道我說這些話的意思。”
說完，宴清歡起身去了外面，宴夫人看着她的背影，陰沉的眼神彷彿要殺人一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