驪山王宮。
墨辭夜一步一步地朝着殿內走去，每一個腳印都是如此的沉重。
在他身後，十幾個身穿盔甲、頭戴銀色盔帽的男子緊跟而來，他們的目光冰冷，神情肅殺。
金碧輝煌的大殿上，墨辭夜緩緩地走進去，站立在了高臺之前，擡眸望向坐於龍椅之上、氣度雍容華貴的中年男子。
這裏是他登基之處，現在也將是他的葬身之所。
“小九，你來了！”老皇帝十分虛弱的靠在躺椅上，但是他的精神頭明顯比在皇宮的時候要好上很多。
墨辭夜沒有說話，只是擡了擡手，讓周圍的人都下去了。
“你還有什麼遺言？”墨辭夜冷冷的說道，他甚至都不想看老皇帝一眼。
老皇帝似乎沒有看到墨辭夜眼中的嫌棄，他樂呵呵的對墨辭夜說：“你看五皇兄的身體是不是比之前硬朗了一些啊？”
墨辭夜不回話。
老皇帝繼續自言自語：“這還多虧了從你身邊搶來的那個大夫，年紀輕輕但是治病的本事確實是不小。”
老皇帝說的人是失蹤了好幾個月的忻方平，自從那次疫病事件之後，忻方平就消失了，因爲他捲進了一些不能被外人知道的祕密中，所以最後便將其送到了皇宮。
“他剛剛幫朕配了一副藥，讓朕現在還能有這麼高的精神頭來跟你說話。”老皇帝想着站起來，但是掙扎了半天還是動不了，只能是讓自己坐的稍微正了一些。
“小九啊，你還記得……”
“現在都沒人了，你還裝出這副僞善的樣子給誰看？給本王看嗎？想讓本王饒了你？”墨辭夜毫不留情的將他們之間的最後一層窗戶紙給捅破了。
老皇帝本來是還有很多話想要跟墨辭夜說的，但是現在……好像墨辭夜根本聽不下去了。
“你當年弒父殺兄的時候也是這副嘴臉嗎？”墨辭夜說話間眼眶都有些紅了，最疼愛他的父皇，最愛護他的大哥都死在了眼前這個人的手裏。
一夕之間，他家破人亡，都是拜眼前這個人所賜，這讓他怎能不恨？
多少年的籌謀，總算是在今天實現了，他總算是能夠親手給父兄報仇了。
墨辭夜閉上眼睛，擡頭望天，吐出一口濁氣。
老皇帝的嘴脣蠕動，似乎有千言萬語要說，但是最後還是只說了一句話：“小九，你還小，你不懂！”
“不懂？對，我不懂！我不懂這個皇位到底是有多大的佑惑力，能讓你不惜背上千古罵名也要弒父殺兄！坐了這麼多年的皇位，感受到衆叛親離的滋味，你現在還覺得這皇位好嗎？”墨辭夜雙手撐在了老皇帝面前的桌子上，他眼神裏面全是毫不遮掩的殺意。
這麼多年了，他忍了這麼多年了，他每天看着殺父殺兄的人就在眼前晃盪，近在咫尺卻不能殺，縱使他有一身的本領卻還是要對這個僞善的人俯首稱臣！
“不好，我從來就沒有覺得這皇位好過。”老皇帝渾濁的雙眼裏面藏了太多墨辭夜看不懂的情緒，他似乎也承受了太多，現在肩上的包袱壓的他喘不上來氣。
“胡言亂語！”墨辭夜拂袖站直身子，居高臨下的看着老皇帝，“若不是爲了皇位，那你是爲了什麼？難不成還是有人威脅了你？”
墨辭夜冷冷的看着老皇帝，他現在留着老皇帝一條命就是爲了讓他寫下罪己詔，只有這樣才能還父兄一個清白，才能讓他們死而瞑目。
可是他沒有想到老皇帝竟然真的點了點頭，無恥，簡直是無恥至極。
“爲了苟活於世，你可真是連臉面都不要了。”墨辭夜深吸了一口氣，他怕他一衝動就一掌拍死這個厚顏無恥之人，要是真的拍死了，那這麼多年的籌謀就真的是付之東流了。
“我弒父殺兄不是爲了這冰冷的皇位，我是爲了保住我自己的性命，保住我府上所有人的性命。我是不得已而爲之啊，我要是不這麼做，死的就會是我，大哥會殺了我的！”
“哐當——”
老皇帝面前桌子上面的東西被墨辭夜一掃而空，可見墨辭夜現在的怒氣。
“胡言亂語！”墨辭夜胸膛劇烈的起伏着，他盯着老皇帝說道：“簡直是一派胡言！”
墨辭夜不相信他竟然在父兄死了之後，還想要趁機抹黑他們，簡直是厚顏無恥：“你就不怕父兄半夜來找你索命嗎？”
“我不怕！”老皇帝眼神裏面帶着一抹釋然，他盯着墨辭夜說道：“要是再給我一次機會，我還是會這樣做。”
“我不殺他們，他們就要殺了我啊！”老皇帝渾濁的眼球裏面似乎有了一些水光。
“不可能，若是大哥登基，兄弟們一個都不會死，大哥的仁愛是出了名的。”墨辭夜看着老皇帝眼角里面的淚，別過頭去！
“大哥仁愛沒錯，但是父皇可不仁慈。”老皇帝閉上了眼睛，陷入了當年九死一生的回憶中，“當太子的話仁愛是沒有錯的，但是要當一個皇帝，光有仁愛可不夠！”
“父皇是把大哥當下一任繼承人培養的，他自然是不可能接受自己的繼承人是個心慈手軟之輩！”
墨辭夜的眼神有些黯淡了，他自然知道當皇帝不能只有仁愛，那樣天下會大亂的。
“然後呢？”墨辭夜的心裏似乎有了一些猜測，但是他還想要證實。
“然後，父皇就把我當成了大哥的磨刀石。”老皇帝說起這個眼角全都是淚，“他假意有了廢黜太子的念頭，然後在朝堂上，在家宴上，在各種地方都暗暗提拔我，似乎是要改立我爲太子。”
“後來我才知道，他不光是對我這樣，對其他的兄弟也都是這樣。本來我們都沒有奪嫡之心的，但是他這麼一弄，我們都覺得自己也是父皇的兒子，爲什麼就不能爭一爭呢？憑什麼大哥是老大，就什麼都給他？”
“後來我明白了，他當時是在養蠱，想要看看我們究竟是誰能夠在這場養蠱遊戲中勝利，哪個勝利了，哪個就是大哥的刀下亡魂！”
“他在激怒大哥，他想要讓大哥把我們都處置了。父皇到底還是最偏愛大哥的，當年我排除萬難，殺了多少兄弟，我告訴父皇，我就是最優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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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辭夜第一次對自己的腦海中的認知出現了懷疑，但是他很快就有否認了，不可能，這肯定是他想要苟活想出來的辦法。
自己不能上他的當，但是他卻沒有再多言，似乎想要聽聽這人還能說出什麼不要臉的話來。
“但是呢？但是父皇看我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只獵物，一只終於養大了的獵物！”
“他逼着大哥殺掉我，只有殺掉我，大哥才能登基。”
“我怎麼可能就那麼坐以待斃呢？逼宮，只在我一念之間！”
老皇帝似乎又想到了哪個雨夜：“那天跟今天一樣，天空也是這麼悶熱，就像是有一場大雨要下了，我就是在這種天氣下進宮了，我殺了他們，砍下了他們的腦袋，我纔是唯一的皇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