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悠死了，霍繼言瘋了。
他在她們的房間裏抱着林悠坐了整整一夜，這一夜，他一直在問她，爲什麼不喜歡他，爲什麼不可以喜歡他。
但是懷裏的人已經死了，這個問題永遠都不會有答案了。
霍思思得知此事後，坐着馬車過來找他，她從不知道自己的大哥有個喜歡的女子，藏在這裏，更不知道大哥是動了真心，可惜……他們這樣的人怎麼可能配擁有愛情。
“大哥真的想知道答案嗎？”霍思思坐在門口，看着滿天星辰突然開口。
霍繼言擡頭看了她一眼，不知道什麼時候，向來活蹦亂跳，咄咄逼人的妹妹已經如此沉穩了，眼底甚至還多了一些不是她這個年齡應該有的深沉。
他之前一直以爲自己是個好哥哥的，到底是從什麼時候開始，他對她的印象越來越模糊了？
真的是因爲聚少離多嗎？還是在她來雍州那天，他默認了父親那套冷漠說辭的時候？
霍思思說完，不等他開口，苦笑着繼續說道，“小時候我羨慕蘇家，覺得若是爹坐了大官我就可以和蘇雲煙一樣耀武揚威，隨便欺負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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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來等爹真的坐了大官，我也真的過了一些時日囂張跋扈的日子。那個時候我只想着自己開心，旁人如何，與我何干。
可是我從未想過，我這麼做旁人是怎麼想的，花無百日紅，人又怎麼可能會事事順遂，我這般高調，把能得罪的人都得罪了，等我們霍家敗落了，該怎麼辦？
蘇家沒了蘇將軍，但是他們可以靠着蘇將軍的軍功，只要陛下還念及他們，他們就不會真的過的不好。
可是我們霍家呢？旁人不清楚爹和大哥的實力，我清楚。但是那個時候我被富貴迷了眼，被阿諛奉承蒙了心，總覺得霍家的日子還可以長久。
直到太子倒臺，你們來了雍州，二哥變了性子，那之後，一切都變了……”
霍繼言抱着林悠低着頭不知道在想什麼。
霍思思也不關心他在想什麼，她只是太寂寞了，想找個人說說話罷了，至於她要不要回復，不重要。
“少年時候，總覺得一切都是美好的，一切都是無所不能的，到底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居然發現人是不可以走回頭路的，一旦錯了，就是一輩子。
哥，你知道我抓徐大人那天晚上嗎？我真的很想當個普通人，然後和他白頭偕老一生。可惜，那都是我的癡心妄想，就算我死在他面前，在他心裏，只要我姓霍就是罪人。”
“所以你放過了他？”霍繼言皺眉，“我們霍家的人從來不會輕易認輸……”
“認輸？哥，感情的事情裏怎麼會有輸贏呢，只有兩情相悅，彼此傾心纔會有結果，像我們這樣，強求來的，最後都是沒有結果的。
你看，你以爲你得到了想要的一切，把她藏在這裏，想要用自己的真心感化她，可實際上呢，她寧可死也不願意和你在一起。”
實話總是最傷人，尤其是這些話還是霍繼言現在最不想聽到的。只是，霍思思是她妹妹，而且這個時候也只有她能陪着他了。於是滿心不滿，只能壓下。
“我相信精誠所至，金石爲開，若不是蘇景翊他們壞我好事，她不會死的。”
“真的嗎？”霍思思不以爲然，沒有人能攔住一個心死之人自殺，林悠之前沒自殺，不過是時間早晚的事情，雍州城的事情早晚會解決，霍家早晚倒臺，到那個時候……林悠一樣會死的。
“那也不一樣，那個時候最起碼我可以和她一起……”霍繼言說完才驚訝的發現，原來他已經喜歡她深入骨髓了。可惜，太晚了，她再也聽不到了。
若是可以，哪怕她恨他，用最惡毒的話來罵他，詛咒她，只要她好好活着，她都願意……
“我和她第一次見面的時候就覺得，這個世界上怎麼會有如此善良之人。她和京都城那些女子不同，她是知府千金，但是她不喜歡逛街，不喜歡你們姑娘家的插畫，品茶，她整日都在救助貧困百姓。
整個雍州城，誰見了也要說一聲她好，大概是她的名聲太好，大概是我看到了太多的骯髒也想看看這天下的陽光，所以我着了魔一樣的想要靠近她。
說出來你都不相信，那個時候我居然……把自己僞裝成了一個我最不喜歡的模樣。像徐大人那般，偏偏君子，溫潤如玉，可惜，真的假不了，假的也真不了。
她很快看穿我的真面目，拒絕了霍家的提親。後來甚至和我保持距離。”
“可是她卻會對着另外一個男人笑的那麼開心，我不甘心，那是我生平第一次因爲一個女人產生的不甘心，我想過無數把她留在身邊的辦法……後來戰事起了。雍州城失守，胡人看上了她……其實我真的是因爲想要救他，所以才把她留在這裏的。可惜，這樣的話，你不信，她也不信。”
霍繼言不明白，明明最初的一切只是一片好心，怎麼就變成了如今這個模樣。
大概是從他談心的那一刻開始吧。
他居然貪心的想要把她留在身邊，甚至不惜讓整個林家去死……是的，林家的事情是他一手促成的，如果不適蘇景翊他們的出現，如今林家那些人都死了。
他天真的以爲，只要林家的人都死了，她沒了指望，沒了靠山，就只能認命了。
但她，真的和其他女子不一樣，她居然依舊不願意和我在一起，我這才一氣之下，給她服用了五石散……”
人心怎麼能控制呢？
他從前不明白，如今又明白的太晚。
“哥，我們還能回得去嗎？”霍思思沒說回哪裏，但是霍繼言卻聽懂了他的話。
她口中的回去，應該是京都城。
離開家太久，這是想家了？
“如果能想回去，隨時都可以，若是那日你不跑，這個時候你應該已經走了很遠了……”
“大哥，你知道我說的不是這個。”霍思思打斷他的話，扭頭看向他，“我說的是，我們一家人整整齊齊的活着……”
“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