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楚歌愕然片刻,還是據實相告,“你們體內的毒對身體的傷害不是一般的大,痛苦肯定是有的。
但我在你這兒已經積累了足夠的經驗,他們不會比你更痛苦了。”
少年反應遲鈍似的眨了眨眼,又道:“那他們,也會記得自己被變成怪物時所有的經歷嗎?”
宴楚歌很想說不會,但第一個實驗體就在自己面前,她無法對着少年撒謊,只能頷首,“沒錯,他們會和你一樣,記得所有的經歷。”
少年再沒有說話,只是側過頭去默默垂淚。
宴楚歌也沒再催他,畢竟,那樣的經歷,是個人都需要一個漫長的過程來接受。
良久,才聽他啞聲道:“帶我去見太子表哥吧。”
宴楚歌找來一把輪椅,將人扶上輪椅,閃身帶了出去,與此同時,將救人所需要的藥材單子也帶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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宴楚歌離開不到一個時辰,卻帶了一個大活人回來,這可給這種人嚇壞了。
疾風躲在鳳玄冥身後探頭探腦,“主子,他是誰,這又是從哪兒冒出來的?”
宴楚歌沒理會咋咋呼呼的疾風,推着陳小世子走到鳳玄冥面前,施針讓他的眼睛復明,而後淡淡開口。
“這就是你心心念唸的太子表哥,司府軍、未央城主、皆受他調遣,有什麼話,就與他說吧。”
也是因爲夜間昏暗,陳小世子乍然復明也沒有太受刺激。
只是緩緩睜開眼睛,不太敢相信的看着鳳玄冥,怔然道:“這
是哪裏?”
“雲山北麓的當陽村。”
鳳玄冥說着話與宴楚歌交換了一個眼神,後者肯定的點點頭,鳳玄冥眼中浮現一絲震驚,卻是一閃而逝。
隨即鎮定道:“你喚孤爲太子表哥,你是蕭家人?”
以司空硯的身份,與他有表親的人很多,但是夠資格喊表哥的人卻不多。
鳳玄冥能想到的只有蕭家人。
卻不料那小少年掙扎着從輪椅上跪到地上,鄭重道:“臣,陳國公世孫陳冀唐參見太子殿下。”
身份擺在那裏,鳳玄冥淡定的受了陳冀唐這一禮,才道:“起來回話吧。
太子妃救你不易,想來你應該知道自己該做什麼。
大長公主和陳國公的長孫,應該不會讓孤失望吧?”
陳冀唐昂首看着鳳玄冥,“但請太子殿下吩咐,只要能將叛軍誅殺,冀唐萬死莫辭。”
鳳玄冥給疾風使了個眼色,後者伸手將陳冀唐扶了起來,“陳世子請起。”
陳冀唐的身體狀況實在不容他再與鳳玄冥客氣,於是也就順勢起身,又重新坐回了輪椅上。
“從兩個月前紀親王謀逆的結果,到你們是如何被叛軍挾持的,到怎麼成爲那副怪異模樣的,都與孤說來。
天亮之前,孤要知道全部的過程。
當然,如果你知曉山叛軍在山中的情況那就更好了。”
陳冀唐坐在輪椅上點了點頭,“那我就從兩個月前的那張宮變說起吧,祖父祖母說,紀親王謀逆蓄謀已久。
皇后和蕭貴妃都
是被紀親王推到前面吸引陛下注意力的盾牌,只是所有人都不知道的是,紀親王謀逆從來都不是爲了當皇帝。”
他故意停頓在那裏,鳳玄冥便配合的問道:“一個親王,謀逆不是爲了當皇帝,又能是爲什麼?”
“您也想不通是吧?”
陳冀唐苦笑道:“我們所有人都想不通,尤其是當我們這些被紀親王挾持的人質發現紀親王早在幾年前就已經在雲中中藏了足夠數萬大軍用幾年的糧草,卻既不攻打雲中城,卻也不往其他地方擴張的時候我們就更疑惑了。
直到他讓人將我們趕到那處山坳,讓我們喝味道難聞的藥水,喫來歷不明的肉的時候我們依然不明白他爲何要做這等喫力不討好的事情。”
宴楚歌聞言有些好奇道:“所以呢,他做這些事情的目的是什麼?”
可陳冀唐卻像是沒聽到她的話似的,自顧自的在那兒說着。
“後來我們吃了他給的肉,喝了他給的藥,他才告訴我們,我們喫下的,是同類的肉,喝的也是用同類的骨頭熬製的藥。
那個時候,很多人已經控制不住自己了,哪怕意識還是清醒的,但時間一到,還是會不由自主的想要喫肉。
甚至不用他們故意引佑,自己就會將眼神停留在身邊的同類身上。
而紀親王只是將喫過想肉的人送到正常人身邊,他的目的就達到了……”
陳冀唐的語氣很平靜,可話說完,他卻是淚流滿面
而不自知。
在夜色的掩映下,他的眼淚並不是太明顯,甚至如果不是他噁心到在那兒乾嘔,宴楚歌他們都發現不了他在哭泣。
陳冀唐被自己的回憶噁心到吐,卻是硬生生忍着一點聲音都不願意發出來。
直到他看到疾風給他遞了水,鳳玄冥爲他拍背順氣,沒露出一絲絲的嫌棄或者質疑的神情時才無力的對鳳玄冥道:“紀親王將所有被抓去的人質都變成了如我一樣的怪物,爲的就是打起來的時候讓王軍投鼠忌器。
他是要以我們這些怪物爲盾去破了雲中大陣,打破帝國與外界的壁壘,讓我們所有人都給他的妻兒殉葬。
我斗膽叫你們一聲表哥表嫂,不要再白費力氣了。
就如當年的皇帝伯伯一樣,炸了雲山,殺了他們,也殺了我吧。
我會留書一封給皇帝伯伯和祖父祖母以及那些被挾持的人的家眷,告訴他們真相,他們不會怪你們的。
真的表嫂,我相信,雲山上的人,恢復意識後沒有一個人會願意活下來的。”
他說完這話,就像是被抽去了渾身的筋骨一樣,明明外表沒有什麼變化,可就是所有人都看得出來他其實也已經不想活了。
因爲他身份特殊,將他帶到鳳玄冥的時候宴楚歌已經將其他人屏退了,留在身邊的只有疾風和夜鷹兩個心腹。
攏共四個人,平日裏審訊吵架,舌戰羣臣都不缺口才,可這時候,卻說不出一個讓陳冀唐願意活
下去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