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指使你刺殺太上皇?“裴陵遊的聲音比夜風更冷。
影子咬緊牙關,額角青筋暴起,忽然冷哼一聲,不發一言地咬緊牙關——
“他要自殺!”葉零榆臉色一變。
比她反應更快的是鬼卿輕如鴻雁的身形,精準地隔着銀絲網卸掉了影子的下頜。
葉零榆驚愕的睜大眼睛,看着他身後被血染至濡溼深色的衣裳,不禁心驚肉跳:太強悍了!
明明他受了這麼重的傷,居然還有如此強悍的行動力!
還有一箭殺四方的虎杖,行動高深如鬼魅的長鷹,訓練有素的影子護衛隊和弓箭隊……
前世,裴陵遊和沈京墨到底費了多少力氣,才能越過這些絕頂高手要了裴陵遊的性命?
裴陵遊前世之死,必然還有她不知道的祕密,絕非武力刺殺和毒性親蝕這麼簡單……
“毒藥藏在他牙齒中。”不必葉零榆動手,鬼卿一拳砸斷了影子的後槽牙,果不其然挖出一顆藏有毒丸的蠟封。
咔。
生生捏碎。
細膩的毒粉在月光下泛着幽藍寒光,映着火把的光在影子臉上投下跳動的陰影,像無數掙扎的惡鬼。
“要殺要剮,悉聽尊便。”事已至此,影子再不掙扎,眼神匆匆掠過高山深處,視死如歸地閉上眼睛,“我等出身江湖草莽,一言一行皆爲心中意氣,殺人沒有理由。”
虎杖持弓走到裴陵遊身邊,低聲道:“主子,此人功夫高絕,意志堅定更超尋常死士。只怕,再嚴酷的刑罰也不能讓他開口。”
其他那些刺客都是小嘍囉,刺殺上皇這麼大的行動,幕後主使謹慎地不現身,必然需要一個行動的橋樑。
這個影子就是唯一的線索。
他若死活不開口,跟死了沒兩樣,毫無用處。
裴陵遊面無表情地看向葉零榆,冷不丁出聲:“你能讓他開口?”
“??”虎杖一頭霧水,覺得主子過分難爲小姑娘了,“三小姐的醫術縱然出神入化,可畢竟只是一介女流,哪裏懂刑訊逼供……”
“死人不會撒謊,不開口的活人也不會。”葉零榆忽然湊近影子身邊輕輕一嗅,鼻翼微微翕動。
這般逾矩的行爲看得衆人震驚的睜大眼睛,忽而感受到一股凌冽的寒意,頓時紛紛低頭看去。
裴陵遊微微皺眉,看着少女‘不守女德’的行爲卻沒說話。
一股獨特的藥香襲來,影子心神一恍,看着少女近在咫尺的絕美面容,心頭忽然狠狠一沉。
這女人想幹什麼?
他要死活不開口,她一個弱女子能有什麼歪門邪道?
“望月砂。“葉零榆一轉身,裙襬旋開墨蓮般的弧度,”這是澄縣佛塔特製的安神香,用百年沉香木與月見草灰調和而成。“
影子瞳孔驟縮,但只是一瞬,隨後面不改色道:“這香是佛塔常用,有什麼稀奇?“
“你不是死都不開口嗎?”葉零榆回頭諷笑,噎得影子臉色發青,“你……”
“佛塔用的香,主料只有沉香木。這望月砂,是我親手調的方子,主要用於齋戒沐浴時焚香。“葉零榆從袖中取出個鎏金香囊,倒出些赭色粉末,“香里加了赤鱗粉就會遇熱變紅……“
影子面色微變。
他向來嗅覺敏銳,耳目通達,卻沒聞出這香裏有什麼異常。
這女人怕是詐他的……
“尋常人聞不出來異樣,但我能讓你‘看’見!”葉零榆突然將粉末灑向影子身上,很快肌膚上便透出點點紅痕。
“染得這般紅,看來你沾染這種味道的時間至少半個月,”頓了頓,她淡淡扯脣,看着影子驟變的眼神,“這香助眠,我只送過沈京……”
“妖女禍國,暴君無道!“影子突然暴起,任由網繩深深勒進皮肉,“裴陵遊,你殘暴好殺,大行酷吏,天下義士人人得而誅之!哪需要什麼主使?“
他聲音嘶啞的像砂紙摩擦,“暴君無德,早該千刀萬剮!只恨你從前身居皇宮大內,無從下手。今日即便我死,來日還有無數義士前赴後繼,必要取你狗命。“
崖頂陷入死寂。
鬼卿冷冷按住影子咽喉,“蛇鼠之輩,有何資格妄議太上皇?”
若非主子鐵血治國,十年前的大陵朝內憂外患,早就被第戎人打得山河破碎,民不聊生了……
影子冷冷嗤笑,仰起脖子讓他掐。
要殺便殺,他只怕求死不能。
只是,可惜他從前沒察覺葉零榆有此心機,只怕要給公子留下心腹大患了。
這時,葉零榆皺眉,忽然感到暗中有一股不尋常的殺氣。
一陣夜風襲來,吹得滿山林葉颯颯,陰影瀰漫,似有一股不同尋常的暗黑氣息潛藏其中。
裴陵遊的目光像淬了冰的箭,猛地看向西南處密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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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裏有人!
“主子?”虎杖敏銳地順着他的視線看過去,忽而臉色驟變,一把抱住裴陵遊滾向一邊:“小心!”
鬼卿反應極快,第一時間抓住葉零榆的手腕飛身避開。
影子眸底忽然爆發出一股灼熱的光,微微直起身子看向西南密林處,喉嚨動了動:公子來了……
電光火石間!
一支玄鐵箭破空而來,帶着刺耳的尖嘯,裹脅着凌冽的狂風劈開守在葉零榆和裴陵遊前面的護衛們,掀起陣陣血氣。
噗!
令人膽寒的利器入肉聲破空而起。
那支看似不起眼的利箭狠狠穿透影子的太陽穴,強大的餘勁將他整個人帶飛出去,連帶着銀絲大網整個射飛至懸崖外。
轟然墜落。
衆人面色緊繃,心有餘悸:剛剛若非虎杖反應敏銳,那只箭不僅能殺了影子滅口……那個刁鑽的角度和可怕的勢頭,還會在眨眼間就要了裴陵遊和葉零榆的命!
想到這裏,大家駭然看去——
影子那張冷峻的臉已然被橫溢的鮮血糊滿,只剩一雙如釋重負的眼睛,看着不知名的方向,竟然在笑……
就像,在告別。
下一刻,無聲墜落懸崖。
“透骨箭?“虎杖臉色劇變,“這種需要三百斤臂力才能拉開的強弓,整個大陵鮮少有人能用!”
尤其是剛剛那刁鑽的角度和精準的判斷力,強悍的衝擊力……即便是他,也未必能做到這麼恐怖的地步。
那人伺機而動,聰明地藉助了風力和地勢,將這一箭發揮出了前所未有的威力,必然是獨一無二的絕頂箭手!
這樣的高手,他卻從未聽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