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委屈你了。”洛氏聊表幾句心疼愧疚,心裏有些不是滋味:這種時候,她倒不願葉零榆這般懂事孝順……
經此一遭,旁人也看得明白:“三小姐這麼委屈自己,甚至連鄉野出身的污點都來不及避諱,爲的就是幫母親解圍,不讓庶女藉口生事啊。”
洛氏剛一動容,又聽人說:“此等孝心,天地可鑑!論品性風姿,這位真千金也沒有傳言中那般難登大雅之堂,瞧着比那位將軍府教養大的假千金也不遑多讓啊。”
洛氏心底暖流頓消,一縷寒意悄然爬上眼底,當即命令車隊出發,頭也不回地離開……
葉零榆是她懷胎十月誕下的女兒,毫不在意是不可能的……若非她不識趣地擋了阿蘭前路,自己也不想這般痛下殺手。
這條命由她而始,也該由她而終。
葉零榆若真孝順,自當順從母命,心無怨言。
“算你識趣。”葉百薇冷哼一聲,總算扳回一城,低聲警告道,“裴延釗以後是我的男人,你給我離他遠一點。否則……”
“妹妹說笑了,我心裏只有陛下一人。”葉零榆當衆拿出一個錦盒,溫柔道,“這是我專門爲妹妹和九王爺準備的賀禮……”
“你有這麼好心?”葉百薇打開一看,臉色驟變:“什麼鬼!哪有人賀喜送紅色鴛鴦?這分明是詛咒……”
她擡手要扔,卻被葉零榆握住手腕,附耳低笑,“妹妹三思而後行!手帕上繡着你與九王爺的合字……若你當衆丟棄,只怕有心人要挑唆妹妹與九王爺的關係呢。”
葉百薇固然霸道,卻實在愚蠢,不值得她費心。
讓她跟裴延釗互相折磨,也算暫泄心頭之憤……
“你……”葉百薇想到裴延釗對她的惡劣態度,下意識攥緊了帕子,氣得眼前一黑。
迎着王府小廝的目光,她最終忍怒收下,咬牙切齒道:“這樣晦氣的大禮,我一定讓九王爺親自過目……到時候,看他怎麼治你!”
“九王爺對妹妹情有獨鍾,自然看不得你受委屈……”葉零榆笑得愈發溫柔得體。
氣得葉百薇一口氣險些沒喘過來,“還敢冷嘲熱諷……踐人,你給我等着!”
她一定要征服裴延釗,讓葉零榆跪在他們夫妻腳下苟延殘喘!
車隊即將出發。
洛氏眼神微顫,忽而抱住葉零榆,啞聲道:“這些日子想要什麼做什麼,儘管由着性子來……別委屈自己,也別怕壞了規矩,母親自會爲你撐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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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行便是死別……
十月懷胎,她終究心有不忍。
“……多謝母親。”此時此刻,她這副慈母之相幾多真假,葉零榆竟有些分辨不清,但眼眶還是忍不住酸澀了幾分。
曾幾何時,她竭盡全力想要得到真實的父母之愛,哪怕爲此放棄自我和底線也不後悔。
前世,她卻爲此付出了慘烈的代價。
今生,她只爲自己而活!
“去吧!娘……都安排好了。”洛氏想到流落在外的葉澤蘭,心一狠將葉零榆送上馬車,頭也不回地離開。
……
澄縣雖依山傍水,風景秀麗,但地處偏僻,行路艱難。
偏又天降瓢潑大雨,衝散了將軍府的車隊物資,逼得全員雨中搶救,場面混亂至極。
錢副將親自領隊,行事頗有章法,連忙護着女眷進城包下當地最大的客棧。
青玉護着葉零榆進屋,渾身被大雨浸透也不忘職責:“小姐,奴婢給您準備熱水沐浴……”
“你別忙了。”葉零榆不動聲色地打量一眼看似正常的房間,敏銳地嗅到一股異味。
看來,青玉是迫不及待要動手了。
她轉身拉住青玉坐下,關心道:“你舊傷未愈又淋了雨,趕緊收拾一下,讓我瞧瞧傷口。”
青玉愣了一下:“奴婢怎敢勞煩小姐……”
這時,錢副將站在門外恭敬道:“三小姐稍安,女眷們的行李被大雨衝散,屬下立刻讓人去置辦新的。”
這一路走來,三小姐對青玉的關心是無微不至。
下人們看在眼底,感動在心底,私下對溫柔親和的主子讚不絕口,更對青玉羨慕不已。
“雨大難行,辛苦大家了。”葉零榆送走錢副將,連忙取御藥給青玉抹背,心疼嘆息:“好不容易結痂的傷口又被大雨泡爛了,你忍着點。”
加了料的御藥,很快就會讓她陷入昏睡,事後還查不出任何痕跡。
青玉忍痛趴在牀上,感激道:“還要多虧了小姐送的御藥,否則傷口不能這麼快結痂。”
實際心裏不屑:要不是她壞事,自己又怎會被將軍重罰?
她可不會因爲這點糖衣炮彈就心軟。
天時地利人和,今日就是葉零榆的死期!
正想着,肩上一暖。
葉零榆脫了乾爽的粉藍繡花外衫給她披上,柔聲道:“先換件乾爽的湊合一下。等錢副將置辦新衣回來再好好梳洗一番。”
“小姐……”青玉剛一張口,猛地打了一個噴嚏。
“隔壁就是藥鋪!”葉零榆擔憂起身:“我讓人買些風寒藥,很快就回來。”
青玉假意推脫,待人離開便冷臉關門。她嫌棄地丟下外衣,只裹着被子去打開窗戶,朝着外面吹了一聲口哨。
不多時,一只鴿子飛過來。
腳上綁着殺手的回信:【萬事俱備,只欠東風】
爲了撇清嫌疑,避免將軍府的‘盜匪’鬧劇再現,這次夫人沒有動用手下親信,而是祕密收買江湖殺手提前潛伏,等她密令一到就行動。
青玉回了密令,開始在房間迎風處佈置火油——東西是事先派人在客棧準備好的。
待刺殺成功,她只需進屋點一把火,就能燒燬所有蛛絲馬跡,讓葉零榆死無全屍!
計劃很完美——她藏好藥油瓶正要離開,突然眼前一黑……昏倒跌的那一刻,熟悉的纖弱倩影含笑而入!
“主僕一場,我總要送你一程。”
“你……”青玉眼底翻涌着巨大的恐慌,下一刻卻不受控制地陷入昏迷,‘救命’二字再也喊不出來。
葉零榆尋着異樣氣味找出藏在牆磚內的藥油瓶,轉身塞進青玉脫下的溼衣服裏。
然後,她撿起粉藍外衫給青玉穿好,將人塞進被窩,又取下自己頭上的紅玉瓚鳳釵放在枕邊……
乍一看,躺在牀上的人就是‘葉零榆’無疑。
萬事俱備,只欠東風。
葉零榆將匕首藏進袖子裏,眼前劃過那張神祕的黑鷹面具,眸色幽深:若面具男當真暗中盯梢……
她以身涉險,今日必能順利把人引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