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祈福事畢，你便速速回京。”裴陵遊擺擺手，讓人送她離開。
葉零榆卻不起身，“上皇，我想見見宛童，將人帶回京城。”
“眼下我身邊無可用之人，而將軍府內危機四伏，不管是夜宴風波，還是客棧刺殺，背後都牽連甚廣，只怕我此次回府會有諸多風雨。”她不放心宛童是真，需要心腹也不假。
“若有危險，一介鄉野稚子反而是累贅，你還指望他替你撐傘不成？”裴陵遊輕嗤，“時候到了，自然會讓你們相見。”
葉零榆心下一緊。
他這是要留下宛童當人質？
還是想從孩子嘴裏挖出她更多的過去？
看她執拗地跪着不走，裴陵遊眉眼一壓，似有不悅，看得一旁伺候的虎杖都想出聲相勸。
誰知——
“虎杖，召滄月回來——安排個乾淨些的背景，她以後便是葉三小姐的貼身侍女了。”裴陵遊忽然翻身躺下，淡淡閉上雙眼，似乎不想再多看葉零榆一眼，“若有消息，可讓滄月代爲通傳。”
葉零榆怔了一下，不知道他是什麼意思。
放個眼線在自己身邊嗎？
“三小姐，還不快謝恩啊！”虎杖都一臉喫驚，“滄月可是跟長鷹齊名的影衛，一人可抵一營，不僅身手一絕，技能更是頗多。”
“！！”葉零榆不由心驚。
古往今來，暗衛是替主子暗中行事之人，得力者也可像虎杖、鬼卿一般遊走於日光之下。
但影衛卻必須藏於暗處，鮮少見於天日，一生致力於保護主子安危，故而個個身負絕技，非同一般。
裴陵遊貴爲九五至尊，培養的影衛更是萬里挑一，個個都要歷經磨難才能脫穎而出。
雖然她不瞭解長鷹的底細，但他既然能被委派去調查新帝，必然是太上皇的得力心腹，地位恐堪比鬼卿和虎杖這對‘左膀右臂’。
能與長鷹齊名的女影衛，地位可見一斑。
“上皇恩惠，小女感激不盡。”葉零榆麻利謝恩，眼底滿是感激，這次磕得真情實感。
“你太弱了！”裴陵遊雖未睜眼，但表情難掩嫌棄，“葉零榆，真正的危險面前，自保纔是最重要的！旁人再厲害，也不比自己靠得住。”
“是。”葉零榆似懂非懂，總覺得這話有深意：他口中的‘弱’是指自己實力不行，還是她武力值太差？
“主子，不如讓滄月教三小姐使蛾眉刺吧！”虎杖忽然福至心靈，“學武要從小練起，三小姐弱質纖纖，如今再要習武自保，從頭練起，恐怕不易。但是她鍼灸功夫一流，連孫醫正都拜服不已。”
“峨嵋刺雖然短小精悍，近身殺傷力卻很大，且其技法多變，攜帶輕巧，三小姐學起來必然事半功倍啊！”
“……此技重在攔、刺、穿、鉸，確實適合你。”裴陵遊微微張眼，眸光似有深意，看得葉零榆一個激靈，總覺得他話裏有話。
她只給這人鍼灸過一次，他是怎麼看出這麼多技巧的？
……
不過片刻，雨勢漸收，烏雲散去，陽光透過雲層的縫隙，灑下斑駁的光影。
沈京墨和鐵甲衛都受了傷，難以行動。
拜別太上皇，葉零榆安排錢副將人擡回佛塔，請大夫療傷上藥，叮囑下人集中照料，處處周全體貼，驅散了受傷者的幾分死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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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京墨傷得最重，嘴脣慘白，背部浴血，只能趴在牀上，整個懨懨的提不起神。
“對不住，這次是我連累了大家。”葉零榆愧疚道，“太上皇只是一時之氣，又沒法衝着刺客那一堆血肉爛泥撒氣，所以才……”
見沈京墨面帶異色，她不動聲色道：“待回京以後，我會向陛下言明始末，爭取讓你官復原職。”
血肉爛泥、官復原職……
這兩刀狠狠扎得沈京墨心裏扭曲，但面上卻感激又動容，“姐姐不必愧疚，此次是我護衛不周，上皇罰得理所應當。”
頓了頓，他故作疑惑，試探道：“只是，當日解救姐姐的既然是太上皇的人，爲何他要將你五花大綁？這般折辱，可不像是報恩……”
葉零榆輕攏秀眉：“我也不理解，方纔還特意問了問上皇，本以爲是手下人辦錯事，沒想到……”
她咬了咬脣，紅着眼委屈不已：“上皇將我訓斥一頓，說我即將封后，卻無識人用人之能，錯信青玉才連累所有人，還險些丟了小命！此舉不是折辱，而是警告和教訓！”
“上皇始終覺得那日他命人出手相救，纔對外暴露了行蹤，所以那些可惡的第戎人才有機會安排刺殺，害得他命懸一線。”
沈京墨心念一轉：如此說來，裴陵遊雖然不全信第戎人之說，但未必全然不信，心裏恐有疑慮尚存。
既然他懷疑葉零榆……
這或許是個契機。
“姐姐不必傷心，上皇雖過激了些，歸根究底也是爲姐姐着想，皇后要統領後宮，確不能掉以輕心。”他佯裝安慰，心裏卻轉過幾個陰暗的念頭。
影子死了，他的暗勢力也死傷殆盡，這時候被罷官，也許是個休養生息、暗蓄實力的好機會。
不管裴陵遊是懷疑葉零榆，還是當她是救命恩人，這位低調的太上皇心裏總是惦記她的。
只要盯緊了葉零榆，他更容易得到裴陵遊的消息！
總有一日，他要用這兩人的命來洗刷此次的恥辱！
……
雨後的佛塔被洗滌得清新脫俗，塔檐上掛着晶瑩的水珠，微風拂過，輕輕搖曳，閃爍着耀眼的光芒，彷彿被重新塗上了生命的色彩。
原本葉零榆顧念衆人傷勢，還要在澄縣多停留幾日，不想將軍府忽然派人來請她速速回京。
“將軍三小姐澄縣遇刺，日夜憂心，故而加派人手來接您回府。”錢副將特意送信來，字裏行間都在爲葉澤遠解釋，“此行耽擱良久，並非將軍不關心三小姐，而是他得知青玉之事大發雷霆，勢要揪出那幕後主使……”
呵！
葉零榆收起父親的來信，眼底閃過一抹淡淡的諷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