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靈芝與吳鐵柱朝夕相處好幾個月,她知道這個男人的脾氣,此時的他顯然下定了決心,沒有任何迴旋的餘地。
而且衆目睽睽之下,她就是想耍賴逃走也沒有半點機會。
一院子的兵,就是只犯了罪的老鼠也甭想逃走,更遑論她這麼一個大活人!
秦舒窈涼涼一笑,指着廚房角落的水盆。
“喏,魚在那裏,小張可以去殺魚了,像你這麼聰明能幹,應該不需要別人幫忙吧?”
張靈芝看着秦舒窈眼底的冷意,她幾乎咬碎了牙。
“好!我做!”
對視片刻,張靈芝挪開視線,她擠出一絲笑容走到廚房角落裏。
只見水盆裏養着一條大鯉魚,雖然已經翻了白肚子,但魚鰓還在翕動,她的手剛伸進水裏,魚就蹦跳起來,濺了她一臉水。
她被嚇得直往後退,腳下不穩一屁股坐在地上。
大人沒有笑,幾個孩子卻沒大沒小笑出聲來,尤其白成林笑得最大聲。
“你以前在信裏寫過的,你外公家賣魚,你小時候就學會殺魚,膽子大得很,怎麼現在……”
吳鐵柱直勾勾看着張靈芝的臉色,一字一頓問道。
那一份味道熟悉的炸酥魚,勾起了他心底積攢的懷疑與不滿。
他像是意識到了什麼,此刻迫不及待想要尋找一個答案,一個可能會讓他痛苦萬分卻還是必須要知道的答案!
他不想稀裏糊塗上戰場,不想稀裏糊塗犧牲在戰場上。
張靈芝硬着頭皮抓起鯉魚,強自鎮定解釋。
“我只是太久沒有殺魚,所以有些生疏……”
看着在案板上活蹦亂跳的魚,再看着吳鐵柱遞來的刀,張靈芝咬咬牙接過了菜刀。
她要想辦法躲過今晚的考驗!
只要過了今晚,只要明天一大早吳鐵柱上了戰場,她就能高枕無憂了!
明晃晃的刀刃在眼前晃動,那一抹銀光照在張靈芝臉上,陡然之間,她眼神裏閃過一抹狠厲。
她扭頭望向秦舒窈,忽然露出一抹陰森的笑。
一手抓魚,一手揮刀,下一刻,只聽張靈芝一聲慘叫,小指鮮血噴涌而出,驚得在場一衆軍屬尖叫出聲。
張靈芝的左手小拇指被砍斷了。
此時只有一層薄薄的血肉維繫着那截斷裂指頭,隨着她因爲劇痛而不斷掙扎的身體,指頭在晃動,格外滲人。
秦舒窈瞪大了眼睛。
她顯然低估了張靈芝的狠勁兒,起碼她沒料到這個女人能用斷指求生這樣狠毒的招數。
吳鐵柱也被這一幕驚呆了。
他是個心軟的人,哪怕心底充滿了懷疑,可此時早已顧不得尋找真相了。
張靈芝捂着受傷的左手,臉色煞白,滿頭都是豆大的汗珠。
她一把推開要攙扶自己的吳鐵柱,忍着劇痛用滿是鮮血的手去抓魚。
“今天就算我疼死,也得給你做出炸酥魚這道菜,也得證明我的清白!”
鯉魚滑膩的身體上沾滿了張靈芝的鮮血,隨着不斷地蹦跳,整個案板與竈臺都被染紅了。
“夠了!不用證明了!我信你!”
鮮血的刺激讓吳鐵柱慌了神,不管如何,這個女人是他的妻子,他們是領了結婚證的!
當下,吳鐵柱搶過張靈芝手裏的刀,攙扶着她就要往外走。
經過秦舒窈身邊時,張靈芝忽然擡頭望向她。
因爲疼痛,她的表情已經變得扭曲猙獰,可她還是朝秦舒窈露出勝利的笑容。
就算秦舒窈知道真相又如何?
只要吳鐵柱不在乎,就沒人能打敗她!
耿颯氣得直跳腳,忍不住罵道:“這個瘋子!這個變態!”
原本,她們是計劃利用餘翹楚親手做的菜餚來逼着張靈芝暴露真實面目,然後順勢告訴吳鐵柱真相。
看似完美的計劃,卻架不住張靈芝是個狠人。
“怎麼辦?就這樣讓她離開嗎?拖過今晚,明天一大早部隊就開拔了!”
耿颯抓住秦舒窈的胳膊急聲問道。
秦舒窈看着張靈芝得逞的間笑,看着她依偎在吳鐵柱懷中往門口走去。
她扭頭,往屋裏某個沒有亮燈的窗戶望去,像是在等待着什麼。
下一刻,在衆目睽睽之下,一個纖細的身影忽然從屋裏衝了出來,揮刀砍向依偎在吳鐵柱懷中的張靈芝。
在場的人大多都喝了酒,反應不那麼敏捷,就算有幾個反應快的,也被陳啓瀾不着痕跡攔了下來。
待吳鐵柱反應過來時,對方手裏的刀子已經捅進張靈芝的腹部。
隨着白刀子進紅刀子出,張靈芝再也笑不出來了。
她看着眼前的女人,甚至感受不到傷口出血帶來的劇痛。
她……她不是應該在老光棍的地窖裏呆到死嗎?她爲什麼會出現在這裏?
秦舒窈!
這一切都是秦舒窈搞的鬼!
她接羊倌夫婦來小鎮只是幌子,真正接來的人是餘翹楚,吳鐵柱真正的愛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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餘翹楚沒有用頭巾裹着臉。
她臉上猙獰駭人的疤痕暴露在所有人視線裏,再加上她持着淌血的匕首,像是從地獄裏爬出來索命的修羅。
幾個女軍屬被嚇得鑽進自己男人懷裏,不敢再看眼前血腥的場面。
吳鐵柱下意識抓住了餘翹楚持刀的手,用力一擰,餘翹楚喫痛鬆開了刀子。
趁着這個機會,張靈芝竟然撿起了刀,打算趁着對方還沒開口說出真相就先殺死餘翹楚。
只要當事人死了,旁人說什麼都沒有用。
她也可以將殺人的行徑辯解成正當防衛,反正她是軍屬,反正吳鐵柱明天就要上前線。
特殊時期穩定軍心是大事,作爲軍屬的她就算犯了罪,也不會受到重罰!
秦舒窈看穿了張靈芝惡毒至極的意圖。
在張靈芝撿刀子的瞬間,秦舒窈大喝一聲。
“餘翹楚,小心!”
聽到“餘翹楚”這個名字,吳鐵柱臉色猛然一變。
他瞪大眼睛看着面前這個毀容的女孩,幾乎是出於本能,伸手抓住了張靈芝揮向餘翹楚頸動脈的匕首。
把匕首距離餘翹楚的頸動脈不過半寸,甚至刀尖已經劃破了她的肌膚。
吳鐵柱死死握住刀刃,不管張靈芝如何用力也不肯鬆手半分,就那樣,鮮血從指縫裏涌出來,一滴滴落在餘翹楚肩上。
陳啓瀾等人也已經奔過去,將幾乎發瘋的張靈芝控制起來。
“嫂子!”
吳鐵柱扭頭望向秦舒窈,聲音在顫抖。
“你剛纔……剛纔說什麼?”
秦舒窈走上前幾步,神情平靜看着吳鐵柱。
“你明明聽清楚我在叫‘餘翹楚’這個名字!”
“吳鐵柱,她纔是那個與你鴻雁傳書數年、愛你至深的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