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個人臉上都帶着燦爛的笑容。
“嫂子，你男人很厲害，我們親眼見證了他潛入敵人火炮陣地的過程
“就是就是，我們還幫忙了呢！”
這些軍人裏，絕大對數都是年輕的面孔。
他們像個孩子一樣在笑在嚷嚷，秦舒窈耳邊都是他們的聲音。
“溶洞坍塌時，我們可是用盡全力保護了戰友，纔給他們爭取了一片躲藏的地方，不然，他們都得葬身溶洞裏！”
秦舒窈沒有懷疑這番話。
炮火那般猛烈，可陳啓瀾等人卻都奇蹟般的落入那狹小的縫隙裏，奇蹟般活到等救兵抵達。
起初，秦舒窈以爲是上天護佑，原來真正的神明是這些犧牲烈士的魂靈！
他們哪怕犧牲了，依然守護在戰友身邊，依然，守護着家園國土。
“嫂子！”
人羣裏忽然走出一個人。
秦舒窈愣了一愣，忽然就熱淚盈眶。
小佟！這是司機班的小佟！她隨軍下火車認識的第一個軍人，那個總是一臉笑意的年輕司機。
“小佟！”
只叫了一聲名字，秦舒窈就泣不成聲。
她見過小佟的屍體，少年安靜躺在白布下面，臉上是硝煙留下的痕跡。
可現在，小佟風華正茂，他像是當初在火車站迎接秦舒窈一樣，臉上都是喜悅和期待。
“嫂子，等你回去，如果見到我爸媽，你告訴他們，我很勇敢，我上戰場沒有哭，沒有丟他們二老的臉！”
小佟嘿嘿笑，說道：“小時候我最愛哭，衚衕裏的孩子都叫大小姐，我爸恨鐵不成鋼，每次看到我哭就揍我！”
“他越揍，我就越哭，氣得他直跳腳，這纔將我送到部隊鍛鍊。”
小佟身邊的戰友們鬨堂大笑。
有人捏着小佟的臉起鬨，喊道：“喲，小佟還是大小姐呢！來，哭一個給我看看！”
小佟也不生氣也不哭，那張略顯稚嫩的臉上帶着坦蕩無畏的笑容。
“嫂子，你讓我爸媽別生氣別難過，他們的兒子死得其所，無怨無悔！”
秦舒窈哽咽着說好。
“嫂子！嫂子你記得我嗎？”
又有人站出來，一臉期待與秦舒窈打招呼。
秦舒窈怎麼能不記得呢？
這是陳啓瀾七連的一名副排長，很受陳啓瀾信任。
副排長去年才結婚，媳婦兒很溫柔懂事，一直留在老家伺候公婆，全家人就等着副排長復員後回鄉團聚。
甚至秦舒窈還偷聽過副排長與媳婦兒打電話。
“肚子裏的小傢伙乖不乖？有沒有欺負你？”
“爸媽給你的錢你就拿着，他們總在信裏誇你賢惠，順帶罵罵我，說我對不起你。”
……
“明年，最晚明年我就復員了，到時候咱們去縣城做點小買賣，你是老闆娘，我什麼都聽你的！”
可是現在，副排長無法再回鄉了。
他違背了對妻子的諾言，不能回到縣城做小買賣，不能讓媳婦兒當老闆娘了。
甚至，他沒有見到未出世的孩兒，拋下了年邁的爹孃，永遠的，留在了南疆鬱鬱蔥蔥的山林間。
“嫂子，我媳婦兒快生了，如果你能見到她，替我對她說句抱歉！”
副排長說道：“告訴我媳婦兒，如果有合適的人，就趁着年輕改嫁吧，她的人生路很長，沒必要耗費在一個死人身上！”
秦舒窈早已淚如雨下抽泣不已。
她這一路走來，根本沒有見到幾個人，她以爲這裏荒無人煙。
可現在，看着這些陪伴在金奎身邊的戰友，她才知道原來自己身邊有許多的戰友陪着走了一路。
“嫂子，你快回去吧，別讓陳副營長等太久了，他會着急的！”
小佟指着前面的亮光，催促秦舒窈往前走別回頭。
“嫂子，帶着這個人一起回去！”
忽然，金奎大聲喊道。
秦舒窈回頭看，只見吳鐵柱被金奎推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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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狀，秦舒窈大驚。
“吳班長，你怎麼……”
這裏都是死去的戰友兄弟，都是無法再回家的英雄，可是吳鐵柱還活着，雖然他千瘡百孔奄奄一息。
吳鐵柱苦笑看着秦舒窈。
“嫂子，我仔細想過了，我是個殘廢，我活着也是拖累小楚，我……”
不等吳鐵柱說完，秦舒窈擡手狠狠給了吳鐵柱一個耳光。
“你有什麼資格扔下餘翹楚？你有什麼資格去死？你知道爲了救你，她一路走來吃了多少苦嗎？”
“走！給我回去！用你的下半生來彌補餘翹楚！”
秦舒窈抓住吳鐵柱的胳膊，在小佟和金奎等幾個人的幫助下，她硬是拽着吳鐵柱走進了那道光圈裏。
在一片亮光裏，秦舒窈回頭看，只見那些熟悉的身影一直守在距離他們不遠的地方……
“窈窈！窈窈你怎麼了？快醒醒！”
耳邊傳來陳啓瀾着急的聲音，有人在拼命晃動着她，秦舒窈艱難睜開了眼。
日光繁盛，有一束光穿透枝丫落在她臉上，某個瞬間，與夢境裏的光圈合二爲一。
陳啓瀾焦急擔心的臉龐在她面前晃動。
“小妹？你別嚇唬我啊，哪裏不舒服嗎？”
章淮海的聲音裏幾乎帶着哭腔，他說道：“你要是有個三長兩短，咱們家的天就真塌了啊！”
“哥！”
秦舒窈翕動着嘴脣開口，卻發覺自己的聲音嘶啞難聽，嗓子更是一陣陣疼得厲害。
“天吶，舒窈好燙！”
餘翹楚的手摸着秦舒窈的額頭，忍不住驚呼。
“舒窈發燒了！”
秦舒窈抓住餘翹楚的手，嘶聲問道：“吳班長……還好嗎？”
“昨晚一度都沒氣了，好在上天有眼，他竟然奇蹟般緩了過來，現在，生命體徵很平穩！”
餘翹楚提及吳鐵柱之前的情況，眼淚差點落下來。
“他說，他夢到了你，夢到你抽了他一耳光，將他從死去戰友們的身邊帶走，他說，是你救了他！”
聽到這話，秦舒窈終於長長鬆了一口氣。
她在迷離眼神中看着自己的丈夫，艱難一笑。
“啓瀾，我看到了金奎，看到了小佟，看到了許多犧牲的戰友！”
陳啓瀾摸着妻子滾燙卻蒼白的臉，心疼至極。
“窈窈，你只是太累了，來，吃藥，喫完藥好好睡一覺。”
秦舒窈剛準備吃藥，只聽身後忽然傳來尤南的聲音。
“快，快走，敵軍追上來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