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嬤嬤,替哀家更衣。”
瑞太妃和郢太妃施施然地進來後給懿德太后行了一禮。
懿德太后端坐於金碧輝煌的宮中,身着華麗的宮裝,頭戴繁複的鳳冠。
爲了見這兩位太妃,她是把自己壓箱底的裝扮都給拿出來了,金子珠寶,一股腦兒的往身上戴,怎麼富貴怎麼來,生怕被人瞧不起。
可無論她怎樣裝扮,怎樣掩飾,都擋不住她骨子裏的自卑和敏感。
懿德太后說話看人都要壓人一頭,她看着屈膝給她行禮的瑞太妃和郢太妃,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又將茶葉吐回到了杯中。
等着瑞太妃和郢太妃的因爲屈膝站着而雙腿微微發抖,就快要站不住了,懿德太后才懶洋洋地開口:“都起來吧,哀家也不是那等刻薄之人,你們不必這麼誠惶誠恐的。”
話還沒說完,沒等懿德太后賜坐,瑞太妃和郢太妃已經起身,坐到了椅子上,自顧自地端起茶杯喝起茶水,捏起糕點喫起點心來,哪裏有半點誠惶誠恐的樣子?
懿德太后:“你,你們……”
瑞太妃笑道:“太后娘娘也說了,您不是那等刻薄之人,方纔和郢太妃在外頭聽說要等一個時辰,着實無聊。”
“就叫了戲班子來唱戲打發打發時間,太后娘娘如此宅心仁厚,一定不會怪罪我們吧?”
懿德太后冷哼了一聲:“雖說我是個大度不計較的,可你們也要懂些規矩……”
正準備長篇大論地教訓二人一番,好好擺一擺太后的派頭,郢太妃卻是站了起來走到懿德太后面前,擡手摸了摸她髮髻上插着的金釵。
周嬤嬤想要制止,這沒禮貌沒規矩的東西,怎麼能直接上手拔掉太后娘娘髮髻的珠釵?!
這是大不敬!
懿德太后卻是擺擺手,想起來自己進宮當日也是覺得十分震驚、新奇,但面上遠沒有二人這般誇張。
卑踐之人就是卑踐之人,就算是當上了太妃依舊是卑踐,渾身冒着一股子窮酸味兒。
懿德太后心中得意,高高在上地審視着二人,今日讓這兩個鄉巴佬漲漲見識也好,免得日後給皇家丟臉。
“太后娘娘頭上戴着的髮簪可真好看。”
說着,郢太妃左手拔下她髮髻上的金釵,右手拔下她髮髻上的鎏金鑲瑪瑙珠釵,戴在了自己的頭上,轉頭看向瑞太妃:“姐姐,你看看好看嗎?”
懿德太后不屑地看着她們二人,這等首飾還是戴在她身上最爲好看,只有她這雍容華貴的周身的氣派才能壓的住這些首飾。
想着郢太妃也就是戴一會兒,一會兒就會將這金釵和瑪瑙珠釵還給自己,她也就沒太在意,任由二人看着拿着把玩。
欣賞二人沒見過世面的模樣。
瑞太妃誇讚了一聲,轉頭看向懿德太后:“太后娘娘貴爲這一宮之主,首飾釵環定是數不勝數,瞧着太后娘娘脖子上戴着的項鍊可是紫水晶?咱們都沒見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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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娘果真身份尊貴,用的什麼都是最好的。”
懿德太后十分得意,將項鍊從脖子上摘下來遞給她看:“今個兒就讓你們好好開開眼,這可是西貌國進貢的紫晶瓊花玉葉鳳翔九天珠串……”
瑞太妃看着這珠串連連誇讚,口中說着果真是好東西,然後在懿德太后和周嬤嬤詫異的目光中,戴在了自己的脖子上:“謝太后娘娘賞賜!”
郢太妃也摸着自己髮髻上的髮簪:“謝太后娘娘賞賜!”
懿德太后目瞪口呆,她從沒見過如此厚顏無恥之人!
可二人已經把她架在了這個高度上,她也不好讓人將那珠串從瑞太妃的脖子上奪下來。
她心疼地捂住了心口,感覺這心上一抽一抽地疼,彷彿被無形的手緊緊攥住,在她快要承受不住的這手猛的鬆開,她剛一放鬆,心又被人緊緊攥住。
如此往復,難受的厲害。
這麼好的東西,她無比珍貴無比寶貝的東西,就這麼落入了旁人之手?!
瑞太妃摸着脖子上碩大的一顆紫水晶,露出擔憂的神情來,她問道:“太后娘娘看着氣色可不大好,可是近日宮中事務過多,讓您過於操勞了?”
懿德太后心中不喜,擡手摸了摸自己的臉頰。
明明今日爲了見她們二人,她還特意打扮了一番,塗了厚厚的脂粉,嘴脣也是塗成了大紅色,甚至還用了腮紅粉脂,怎麼會氣色不好?
郢太妃也說:“太后娘娘也該多休息休息,一時的風光總是消散的很快,若無德行之基,恐怕也只是曇花一現。”
“瞧着,太后娘娘雙目渾濁,都沒有光了?”
“宮裏的事情,還有這麼多妃嬪在,不如交給這些小輩們。”
懿德太后嘴脣一抖,這是在嘲諷哀家管的太多了?
這二人竟敢說她老,還說她雙目渾濁,簡直豈有此理?!
懿德太后冷笑:“如今後宮全憑哀家做主,哀家怎能不勞累?”
說着,懿德太后的目光在二人的身上來回地打量着:“二位妹妹倒是穿的素淨,可是……月銀不夠?”
太后的份例要比太妃的份例多上許多,懿德太后想要拿自己的位分壓人,來找到些心理平衡。
瑞太后卻是有些不好意思地靦腆一笑:“讓太后娘娘看笑話了,這衣裳還是瑞王給挑的,本宮也就穿着了。”
“瑞王喜歡素淨的顏色,太后娘娘您看,這手串還是瑞王親自編的說是還找了大師開光,能保平安呢!”
“太后娘娘,皇上也一定送過娘娘這樣的物件兒吧,外頭都傳,皇上很是孝順。”
懿德太后像是吃了蒼蠅一樣,臉色很是難看,俞明帝雖說送過她不少好東西,但都是轉手一送。
大臣們送了什麼好東西,別國使臣來訪送了什麼稀罕的物件兒了,他就派人給她送過來。
可他從來沒有自己做過什麼東西送給她,或者是去寺廟求開過光的能保平安的東西給她。
正說着,瑞王和郢王也進來給懿德太后請安。
說是給懿德太后請安,可二人進來除了行禮之後就沒再看過懿德太后一眼,只顧着和自己的母妃說話。
懿德太后看着這母慈子孝,心中是五味雜陳。
她搜腸刮肚地想要找幾人的不痛快,忽而,她注意到了外頭站着的幾個侍衛,她脣角一勾,訓斥道:“瑞王、郢王,這後宮之中你們怎麼能帶侍衛?”
瑞太妃並不懼怕她這惡狠狠的樣子:“太后娘娘,這後宮之中,人心難測,恐生事端。宮闈安寧全系在這些宮中侍衛的身上。”
懿德太后琢磨着,這瑞太妃不是小門小戶出身嗎?說話怎麼文鄒鄒的?措辭也十分的嚴謹,言行舉止文雅得體,倒是要比她這個太后還要有派頭!
“太后娘娘……”
懿德太后微微擡眼,一見來人是俞明帝身邊的近侍莫謹,她心中一喜,這是……皇上知道她被這兩對母子左右圍攻來給自己撐腰來了?
她面露喜色往莫謹的身後看了看:“可是皇上過來了?”
莫謹急的直拍大腿。
懿德太后說:“有什麼事兒,你就在這裏說。”
皇上肯定是要送她寶物,以往皇上派莫謹過來,不是給她送西貌國的珠串就是給她送尼布楚的花瓶,這次肯定也是不例外。
母慈子孝又如何?如今她的兒子可是當今皇上,她是這世上身份最尊貴的人!
莫謹無奈:“太后娘娘不好了,皇上在容貴嬪的牀上暈死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