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裏的空氣沉寂了幾秒。
墨北蕭擡起頭,那雙深不見底的眸子定定地看着江以安的眼睛,似乎要透過她的雙眸,看到她內心真實的想法。
江以安被他看得眉頭緊皺,下意識地就想要躲避。
可剛躲避到一半,她又覺得自己沒有什麼好躲的。
她不過就是關心墨北蕭和他哥哥之間的兄弟感情而已,又不是什麼虧心事,有什麼好閃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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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這裏,女人舒了口氣,擡起眼睛,毫不畏懼地和墨北蕭對視。
四目相對。
男人的眼底是深不見底的探究,女人的眼神卻清澈地讓人察覺不出來她到底有什麼心思。
良久,墨北蕭敗下陣來,將視線轉到一旁的窗戶上,看着窗外的陽光和綠植,嗓音略微有些沙啞:“你想從我這裏聽到什麼樣的答案?”
大概是沒想到男人會這麼回答自己的問題,江以安愣了一下,然後有些迷茫地看了他一眼:“我想聽到什麼答案?”
她只是簡單地關心一下他們兄弟的感情而已啊。
“你是想聽到我和我哥哥很好,還是想聽到我們關係不好?”
“這些答案,我都可以給你。”
男人的話,讓江以安又是微微地一愣。
半晌,女人皺起眉頭,終於明白了墨北蕭的意思:“你要是不想回答這個問題的話,可以拒絕回答。”
她越想越生氣:“我只是簡單地關心一下你們的關係,好就是好,不好就是不好,什麼叫做我想聽什麼答案?”
“不願意說就算了!”
言罷,江以安別過頭去看着窗外的風景,胸口劇烈地起伏着。
她可算是發現了,她就不能好好和墨北蕭說話!
看着女人泛紅的側顏和劇烈起伏的胸口,墨北蕭微微眯起了眸。
半晌,男人才舒了口氣:“是我誤會你的意思了。”
他苦笑一聲,將身子往身後的椅子上靠:“我很小的時候,爸爸就過世了。”
“媽媽拉扯着我和哥哥長大。”
“在我十三歲的時候,媽媽也過世了。”
“當時我哥哥一個人扛起了穩住墨氏集團的重任。”
“他當時也還沒成年,一方面要維護住風雨飄搖的墨氏集團,一方面,還要照顧那個時候因爲失去母親而意志消沉的我……”
“對於當時的我來說,我的哥哥,就像是我當時的父親和母親。”
“如果沒有他的照顧,十三歲母親過世時的抑鬱症,就足以要了我的命,我根本活不到現在。”
男人說完,轉眸深深地看了江以安一眼:“你覺得,我和我哥哥的關係,會不好嗎?”
江以安愣了一下,下意識地看向了墨北蕭的方向。
此時的他依然是在看着窗外的陽光和綠植的,可眼睛已經一片血紅,眸底帶着深沉的暗色。
知道自己是挑起了他的傷心事,江以安有些無措地咬住脣:“對不起,我……我只是好奇你和你哥哥的關係,也好奇……你哥哥是個什麼樣的人。”
“沒關係。”
男人苦澀地勾脣笑了笑,眼睛看着窗外,思緒也逐漸飄到了很遠的地方:“我哥哥他是個很好的人。”
“他其實很喜歡賽車,蹦極,跳傘,這些極限運動,是個很活潑的人。”
“但自從父母雙亡,他擔負起了墨氏集團掌權人的職責之後,他爲了我,也爲了整個墨家,再也沒有碰過任何有危險的運動,只安安靜靜地做一個商業帝國的傀儡,運轉着龐大的墨氏集團。”
“他也會鼓勵我去做我想做的事情,做個無憂無慮的年輕人,不讓我碰任何家族的生意,只讓我肆意享受生活。”
墨北蕭閉上眼睛長舒了一口氣:“五年前哥哥成了植物人的時候,醫生說……其實他這種情況,已經很難醒過來了。”
“普通人遭遇了這麼嚴重的創傷,可能連成爲植物人的可能都沒有。”
“而我的哥哥,是靠着他強烈的求生意志支撐着,才變成植物人的。”
“我覺得,他可能是放不下我,放不下爺爺……”
“我相信,他有那麼強烈的求生意志,早晚都會醒過來的。”
說到這裏,他沒有繼續說下去。
江以安咬住脣,看着面前的墨北蕭,心臟像是被什麼忽然挖空了一樣地難受。
他每一句話都在說墨南則是個多好的人,可江以安聽他的語言描述,卻能清晰地感受到,墨北蕭的心裏是有多麼痛苦。
當初江奶奶過世之後她走不出來,也是逢人就說江奶奶的好。
那些對江奶奶的誇讚,會讓她越來越想她,越來越悲傷,越來越難過。
只是,五年前的她,可以哭,可以找人傾訴。
可墨北蕭呢……
他這樣的人,是不可以重感情,不可以脆弱的。
他也不會找人傾訴,不會哭出來……
看他現在的模樣,他好像整整五年,都沒有從哥哥過世的悲痛中抽離出來。
想到這裏,她再次擡眼深深地看了墨北蕭一眼。
在外人的眼裏,這個叫做墨北蕭的男人,擁有榕城最至高無上的財富和權利,是個靈力冷傲,動一動手指,就能讓整個榕城的商界抖上三抖的存在。
可原來……
他曾經也是個被保護地很好的孩子,也有過被迫痛苦成長的經歷。
甚至,他對兄長遭遇意外的悲痛,五年了都還沒有放下。
江以安忽然很想抱一抱他。
她也的確這麼做了。
女人從牀上下來,緩慢地走到墨北蕭的身邊,輕輕地抱住了他:“可能……我不該問那個問題。”
墨北蕭沒想到江以安會從牀上下來抱住他。
她香軟的懷抱,讓陷入回憶痛苦中的他覺得溫暖。
可他知道現在他和江以安的關係,不應該太親近,更不應該有肢體上的接觸。
他皺眉,強壓着自己內心想要緊緊抱住她的衝動,下意識地伸出手去想要將她推開。
可他沒想到的是,自己的手剛伸出去,江以安的身子就往前湊了一點。
女人身上的軟,暖,還有她身上那種若有似無的香味,徹底地擊碎了他殘存的理智。
他不再抗拒,不再猶豫,直接伸出手臂去,緊緊地將江以安抱在了懷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