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琦說的是實話。
程子玥雖然不是她見過的最美的人,但綜合氣質絕對能排得上前五。而且這一次,她設計的婚紗另闢蹊徑,大膽採用了紅色主打,白色爲點綴,妖嬈性感,她hold不住。
“對自己有點信心。”程子玥啃了口蘋果,看她,“你最近……感覺怎麼樣?”
談到這個話題,古琦垂下了眼。
程子玥自覺失言:“別想太多,我就是看你今天氣色不錯,隨口一問。”
斷了頓,她又放棄似的道:“算了,是我嘴笨。”
“我懂你的意思。”古琦安撫性地拍拍她的肩膀,“子玥,我決定放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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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棄什麼?”
古琦沒有看她,起身,氣氛一下子變得凝重:“我不想再過這樣無趣的生活了,我決定放棄治療。”
啃了半口的蘋果含在嘴裏,果肉微澀,程子玥遲遲沒有咬下去。
“放棄?癌症這種事,你逃避就有用了嗎?”
“你先別激動。”古琦咬着脣,“這是我思考了很久才作出的決定,我爸媽都支持我了。”
不料想,程子玥嗤笑一聲:“他們瘋了?”
癌症,放棄治療,只要稍微有點腦子的人都知道,這是自尋死路。
“他們沒有瘋,是我想明白了。在醫院和療養院輾轉這麼久,看多了生老病死,我終於明白了一件事,子玥。”古琦頓了頓,道,“人活着,是需要希望的。”
“別告訴我,你打算用年輕人那套追逐夢想的說辭來說服我。”自古琦認識程子玥來,她從未見過她這樣冷淡的神情,“輕踐生命就是輕踐生命,說得再好聽也沒用。”
她坐過牢,在死亡的邊緣掙扎過無數次,每次都拼了命才能活下來,所以她明白生命的可貴。
“子玥,你別這麼說。”古琦有些委屈,“我沒有輕踐,我只是想在我生命的最後一刻,去做些我真正想做的事。”
“哦?什麼是你真正想做的事?”古琦從來不知道,一向溫柔好說話的程子玥也有這樣刻薄的時候,“是辜負所有人的期待,自顧自地數着日子等死?”
“你再這麼說,我要生氣了。”古琦的表情變得嚴肅起來。
程子玥並沒有因此而收斂,更要命的是,在看見學校那一幕之後又聽說這樣的消息,她的內心有一團熊熊燃燒的火,灼燒着無處發泄的憤怒。
她生氣,她比她更氣!
“就算是癌症,也應該有選擇,我不想我死之前的每一天,都是面對着白色的牆壁白色的天花板,還有各種化療的管子,戴着口罩的醫生……”古琦的聲音裏隱隱帶了服軟的意味,“你知道這樣的生活,讓人過得有多絕望嗎?”
絕望這個詞,讓程子玥的目光微微凝住。
“昨天聽說陸寅笙婚禮提前的消息,我拔了管子就往外跑,醫生和護士都攔着我,說我這樣會死,可我不怕死,我怕他娶別的女人。”一行淚順着眼角滑落,古琦緊緊攥着被單,聲音因哽咽而沙啞,“你懂那種痛苦嗎?”
“不過一個男人而已,值得你這樣作踐自己。”程子玥表情冷漠。
“你在嘴硬。”古琦瞪着她,一雙模糊的淚眼像是已經把她整個人看透了,“祁珩那樣對你,可你還是愛着他。這輩子你都不可能離開他了。”
“你憑什麼這麼說。”心底無端得升起暴躁,下午看到的畫面在眼前一閃而過,諷刺之至,“我和你不一樣。”
“有什麼不一樣!”古琦嘶聲道,“不過是我做了你一直想做卻不敢做的事情!”
話音落下,整個療養室內鴉雀無聲。
胸膛劇烈地起伏,此刻,程子玥也分不清自己是因爲憤怒還是羞惱。
病牀上的女人臉色蒼白,神情卻堅定:“我願意爲了愛情犧牲自己,願意花掉生命裏最後的時間去陪伴陸寅笙,哪怕他不愛我。你不能因爲你做不到,就否定我的選擇。”
沉默在空氣中蔓延,半晌,程子玥微微勾脣,笑容悽豔:“你說對了。”
她今天穿了貼身的毛衣,配上紅脣,從頭到腳都顯露出濃濃的女人味:“你說服了我。”
古琦忐忑道:“子玥……”
“我的確做不到像你這樣爲愛情犧牲一切,我早已經過了那個年齡,我的肩膀上還有更重要的事情,爲了這些事,會選擇犧牲愛情也說不定。”程子玥短促地笑一聲,“古琦,我真羨慕你。”
古琦死死咬着脣,不知爲何,她竟然從這句話裏聽出了一絲決絕的意味。
“既然你選了陸寅笙,想必是不需要婚紗了,這套設計圖送你。”程子玥喝完杯子裏的最後一滴水,走到病牀前,俯下身,給了古琦一個擁抱。
“子玥……”
“恭喜你,如願以償。”程子玥輕柔地拍拍她的背,“剩下的這些日子,你們好好過,我就不打擾你了,但是古琦–”
古琦擡眼,有些緊張地望着她。
“一定要幸福。”紅脣輕啓,這句原本以爲永遠不會從她嘴裏說出來的祝福,就這樣輕易地得到了。
女人說完這句話,拎起自己的外套就要離開。
打開門,門口已經站了個男人,面容英朗帥氣,嘴裏含着煙,正冒出嫋嫋的煙霧。
程子玥與他四目相對,明明矮了陸寅笙幾個頭,卻偏偏有種不容忽視的霸氣。
“好好對她。”程子玥勾了勾脣,“不然,就算我拼了命,也不會讓你好過。”
這樣深情的臺詞,原本不該從她的口中說出來,可陸寅笙莫名覺得應景:“好。”
低低地承諾道,屋裏傳來古琦的聲音:“子玥,你這個時候來找我,是有什麼事嗎?”
“沒什麼,就是想來看看你這個沒良心的還活着沒有。”程子玥順口答道,“定時探查,以免醉死在溫柔鄉。”
溫柔鄉陸寅笙莫名躺槍。
“你這人真是……”古琦羞紅了臉,不知是因爲這句話,還是因爲看見了陸寅笙在門外。
程子玥走出療養院的時候,天已經徹底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