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大頎長的身軀立在宋稚綰身前,宛如一堵高牆,將她擋得嚴嚴實實,連裙襬也不露半分。
若不是蕭琰彎腰垂着頭,那半張露出的小臉也能一併遮住。
“殿下,要不奴才扶着您?”王忠擔憂道,“可別壓着小主子。”
醉酒的人沒有分寸,說胡話就算了,殿下在小主子面前一貫愛胡說八道,但醉昏了頭,是沒輕沒重的。
小主子嬌貴,經不起殿下這人高馬大壓下去。
蕭琰頭也未擡,十分蠻橫:“滾!”
宋稚綰沒見過蕭琰醉酒的模樣。
看似他整個身子壓在她身上,實則是收着力的。
她對他辯解的話半信半疑,雖說她方纔進殿時的確聽見了肅王爺在勸酒,還有蕭琰的推辭聲。
可肅王爲何會給他灌酒?
宋稚綰甚至還瞧見醉趴在桌上的端王,端王方纔也灌了嗎?
定是太子哥哥說了什麼或者做了什麼,才惹得二位王爺這般。往日裏即便是他敬酒時以茶代酒,也無人會說什麼,更別說灌酒了。
難怪太子哥哥赴宴前要同她說那番話。
太子哥哥也真是的。
她方纔席間不都說過了嗎,只抿一小口是不會醉的,何必如此實誠。
宋稚綰久久未出聲,衆人只見她長睫垂下,瞧不着出情緒。
蕭琰先按捺不住了,從她肩窩擡起頭,身子依舊彎着,眉眼耷拉:“今今生孤的氣不願意理會孤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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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他的眉眼,宋稚綰忽然想起在公孫府的後門巷子口見到的那只大黃狗。
那只大黃狗是公孫向辭罩着的,平日裏走街串巷街坊鄰居都認得,有時還會給它喂些骨頭喫食,加上府中小廝一日三頓好生餵養着,養得毛髮油光水滑。
宋稚綰第一回見就喜歡得不行,摸着大黃的頭硬是玩了一下午。
最後公孫向辭抓她回府用晚膳,大黃還依依不捨地緊跟在她身後……
那眼神,跟太子哥哥現在的一模一樣。
宋稚綰忽然覺得手癢癢的。
想摸一摸。
蕭琰腦子遲鈍了許多,看不透她在想什麼,只覺得她的雙眸熠熠生輝,好看極了,突然衝着他笑:“我沒生氣。”
蕭琰盯着她勾起的脣,呼吸急促:“那今今方纔爲何要丟下孤一人?”
這一茬是過不去了。
宋稚綰深吸一口氣:“方纔生氣,現在不氣了。”
蕭琰刨根問底:“爲何現在不氣了?”
宋稚綰:“……因爲我困了,想回宮歇息。”
“那便是還有氣,”蕭琰固執已見,揚着微啞的醉意,“那便回吧,回去孤再好好向今今賠罪。”
宋稚綰想捂住他的嘴,省得他醉醺醺地總是口出狂言。
她是誰呀?犯得上讓太子殿下給她賠罪嗎?皇上還坐在上頭呢。
蕭漠承挑着眉笑看了全程,他向來開明,不介意這些虛的實的。
緩緩開口替兒子解釋一二:“宋丫頭,琰兒方纔喝了不少,你也別怪他,他高興才這樣,朕許久都沒見過他如此高興了。”
宋稚綰不知是爲何高興,但還是乖巧地福了福身:“陛下言重了,臣女不敢。”
她敢。
可在外頭不能這樣說。
若被大臣知曉了,會寫摺子罵她尊卑不分的,那些大臣辦事不積極,罵人可厲害了,宋稚綰可沒少看摺子。
蕭琰此刻根本聽不得她這些故作順從的話,盯着她的小臉看了半晌。
不悅地回頭往龍椅上掃了一眼:“孤做錯了事,爲何不能怪?父皇年紀大了,也是非不分了嗎?”
衆目睽睽之下怒斥生父第一人。
蕭漠承:“……?”
好好好,他是非不分。
他就不應該多嘴。
把氣撒了一通,蕭琰又柔下眉眼,直勾勾地盯着宋稚綰看:“今今臉好紅……”
不紅纔怪呢!
宋稚綰方纔不經意往肅王妃那看了一眼,只見肅王、肅王妃還有端王妃,三人都用一種別有深意的眼神看着她。
見她看過來,幾人還衝她笑了笑。
宋稚綰低頭想看看這大殿地磚上有沒有縫,好讓她找一條鑽進去。
她拍開蕭琰伸過來的手,語調扭捏:“太子哥哥,咱們回去吧。”
“好。”
蕭琰應得乾脆,步子卻沒動。
宋稚綰只當他醉得走不動道了,“王公公,你扶一扶太子哥哥。”
王忠才被吼過一道,他覺得自己此時再去扶定是又要捱罵的。
“滾!”
瞧吧。
蕭琰眸色不滿,朝她伸出手:“今今牽着孤。”
大殿中“撲哧”一聲,不知是誰沒壓住的笑意。
宋稚綰臉皮子都要燙熟了,把手搭上去,還不忘向殿中衆人行禮告辭。
不知趴在桌上的端王聽到哪個字眼,噌一下站起身,他還沒站穩,就在殿中四處尋着什麼。
直至視線掃到殿門的身影,他嘿嘿一笑,身子搖搖晃晃:“好…好侄兒,四叔城外有處風水極好的莊子,是先皇賞的,你說侄媳喜歡去莊子上玩,四……四叔就送你了!”
說完,他又噌地趴下了。
蕭琰笑得一臉人畜無害:“謝過四叔。”
見狀,肅王也不甘示弱,拽了拽肅王妃的衣袖:“咱們那些莊子好像沒有四哥的那處莊子好,鳶兒,你說本王應送些什麼?”
端王的那處宅子不僅是先皇賞的,而且水土肥沃,莊上還有種菜的大棚,幾乎種什麼都能長出來。
這樣好的莊子,京城也沒有第二個了。
肅王妃向來大氣,更何況她也是打心底喜歡宋稚綰,低聲道:“王爺想送什麼便送什麼,心意最要緊。”
肅王思索了片刻,忽而起身,大手一揚:“聽侄兒說侄媳喜歡自己制香,五叔的封地上盛產香料,往後進貢朝廷的香也送一份進東宮!”
蕭琰又笑:“謝過五叔。”
宋稚綰就這麼愣頭愣腦地接了兩份大禮,連推拒的機會都沒有。
直至二人離開崇華殿。
蕭漠承才喃喃自語道:“琰兒如此高興,朕是不是也應送點什麼?”
惠貴妃指點迷津:“陛下早日把賜婚聖旨下了,便是最好的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