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坤合德,日月昭明。
連下了將近一月的大雪,卻在大婚前兩日停了下來,升起高高的豔陽,彷彿連天象都在爲大婚賜福。
金鑾殿的鐘鼓齊鳴,東宮各處的殿門角門大開,迎着今日日月合璧之喜。
——
蕭琰一夜未眠。
天未亮,他便起身去宗祠裏跪着,祈求今日大婚萬事順遂。蕭漠承也輾轉一夜未闔眼,聽見蕭琰去了宗祠,也起身跟着去跪着了。
父子倆誰都沒說話。
跪了半個時辰,瞧着天色微微亮了,二人又默契起身,往各自宮中沐浴更衣了。
雖說蕭琰昨夜未睡,可他前兩日卻是養足了精神的。每日入了夜便沐浴安寢,在西殿寢宮裏,懷裏揣着那只宋稚綰素日枕的軟枕,倒也靜得下心。
此刻在宮道上大步走回東宮,只見他神采奕奕,步伐穩健。
回到東宮,蕭琰便吩咐王忠備水沐浴。
浴池與浴桶不同,連宋稚綰往日放的香包也要多放一份,如今的架子上還放着三只香包。
蕭琰瞧了一眼,便一股腦地全扔進了浴池裏。
熱氣氤氳,水霧飄飄。
他脫下那身常服,結實的身形緩緩沒入水中,閉上眼,正想着三日未見的人兒此刻正在做什麼……
——
宋府。
宋稚綰昨夜倒是早早睡下入了眠,睡前還叮囑了一遍府中衆人,明日務必早早將她叫起。
許是心有靈犀。
不等紫雲紫月將她叫起,她便自個兒醒了,且宮裏宮外二人幾乎都是同一時辰起來的。
宋稚綰是先沐浴更衣後纔去的祠堂。
上了香,她便跪在蒲團上,俯身拜了三拜:“列祖列宗在上,今日是我出嫁的日子,特來叩別諸位先祖,告知婚事,望先祖們保佑我和太子哥哥的婚事順順利利,往後的日子也平安順遂,夫妻和睦,江山安定……”
宋稚綰想到什麼便說什麼。
葉竹君也只告訴她想說什麼都不打緊,只要恭順有禮,先祖們在天之靈便會保佑她的。
一是心疼她爲了大婚已學了許多規矩了,比必再在這些小事上一板一眼地揹着祝詞,倒顯得少了幾分真誠。
二是……
宮裏那位也派人來提點她多次,宮外不必像宮裏一樣守規矩。
葉竹君和公孫敘此刻就在祠堂外,靜靜地聽着裏頭的人輕聲細語地說着話。
約莫過了半個時辰,裏頭的說話聲漸漸小了,過了一會兒,連聲也沒有了。
夫妻倆聽着不對勁,公孫敘連忙道:“你快進去瞧瞧,大喜的日子,別讓綰綰把眼睛哭腫了,我就不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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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般年紀的小姑娘都好面子。
葉竹君急得沒應聲便急步走了進去。
公孫敘側耳聽着,沒一會兒,便聽到葉竹君在裏頭“噗嗤”地笑了一聲。
他聽得一頭霧水,也顧不上什麼面不面子的了,邁着大步走了進去,只見蒲團上跪着的人趴着不動,葉竹君在一旁笑彎了腰。
他一時不知該把誰先扶起來纔好。
見葉竹君笑得正歡,沒忍住道:“這可是祠堂,你這般模樣,先祖瞧見像什麼樣?”
葉竹君收斂了些笑意,雖是在迴應公孫敘,卻低下身子湊到宋稚綰腦袋旁:“是呀,若先祖瞧見今日大婚的新娘子跪祠堂跪着跪着便睡着了,像什麼樣~”
“二舅母——!”聽見被揭了底,宋稚綰也裝不成縮頭烏龜了。
那張小臉此時跟身上的大紅衣裳一樣紅。
公孫敘愣了半晌,才聽清葉竹君的話,他嘴角抽動了兩下,又堪堪忍住。
故作嚴肅道:“綰綰怕是昨夜沒睡好纔會這般,先祖也拜過了,夫人快帶綰綰去喝口熱茶醒醒神,待會可得讓嬤嬤和妝娘上妝更衣了。”
哪有人在自個兒大婚那日還睡得着的呢?
還在祠堂拜着先祖就睡着了。
公孫敘心裏想着,怕是先祖瞧見了綰綰的誠心,特將她哄睡託夢呢……
宋稚綰跟個鵪鶉似的跟着葉竹君走了。
這也怪她,她這幾日在宋府,又沒有太子哥哥在身邊,雖說有成語成碧陪着,可還總是覺得心裏敲鑼打鼓的。
於是每日午憩時。
她便來祠堂給爹孃上香說話,說着說着便在祠堂睡着了……
整個宋府都是東宮的人,宋稚綰吩咐了下人不許說,葉竹君自然也就不知曉。
但葉竹君瞧着宋稚綰的模樣,倒覺得是好事兒。
能喫能睡,便是福氣。
整個宋府四處可見的囍字和大紅燈籠,宋稚綰從祠堂出來就一頭扎回了房中,還沒沾上牀榻,便被宮中來的老嬤嬤和妝娘架着坐到了妝臺前。
妝臺邊還端進了一大桌豐盛的早膳。
老嬤嬤慈眉善目,手有些抖了,拿過紅盤上的金梳,笑眯眯道:“讓奴婢來伺候太子妃梳頭吧,從前先皇后大婚時,也是奴婢伺候的妝發,如今也被太子殿下派來伺候太子妃您了,這是奴婢的福氣。”
宋稚綰古靈精怪地挑起眉眼,看着老嬤嬤皺紋遍佈的臉龐,又看了看那桌早膳。
笑道:“這也是太子哥哥安排的?太子哥哥可什麼事兒都操心。”
她可是聽說大婚那日的新娘子都會因爲繁瑣的禮節顧不上喫喝,要捱餓上一餓的。
爲此,宋稚綰昨日的晚膳特地喫得飽了些。
“殿下心疼太子妃,又怎會捨得太子妃餓肚子呢?”金梳梳在如瀑的青絲中,從頭順到尾,“再者說,這規矩雖多,倒也不至於真的讓新娘子連口喫的也顧不上。”
宋稚綰端坐着,張口喫下紫雲喂來的膳食。
含糊道:“也是,女官說我要走好長好長一條路呢,不喫飽怎有力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