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說接親儀仗到了嗎？怎的還沒來人叫我出去？”
宋稚綰端端正正地坐在妝臺前，一雙明亮豔麗的眼睛止不住地往房門處看去，臉上幾分焦急幾分盼。
此時妝扮完不宜再進食喝水，以防花了妝，或者水喝多了要上恭房。
嬤嬤換了只新的小手爐來塞進宋稚綰手中，寬慰道：“太子妃不是遣紫雲紫月去前廳打探了嗎？興許一會兒就回來了。”
況且……
方纔不知曉是誰嚷嚷着要叫公孫府的公子小姐們去攔門的，眼下等不到人了，心裏反而又急上了。
嬤嬤笑着沒有說破。
不一會兒，紫雲便只身從前廳回來了，她匆匆灌了口茶水，便開始滔滔不絕道：“殿下果然有先見之明，竟還給幾位公子小姐都備了禮。”
這倒是宋稚綰意料之中的事。
大婚的大小事宜都是太子哥哥親自操持，太子哥哥向來細心周到，自然能想到這一層。
看着紫雲喜笑顏開的模樣，宋稚綰便知曉府門外的“難關”應是順利的了。
紫雲怕自家主子在這房裏悶壞了，連回話都跟講故事似的：“……四公子當時瞧見殿下送的禮便粘住了眼睛，人也不攔了，難題也不出了，瞧着像是想跟那杆槍過日子去了……
還是殿下提點四公子，四公子纔想起要出題，雖說四公子還義正嚴辭說自個兒這題並未看在那杆槍的面子上，可大傢伙都是心知肚明瞭的。”
宋稚綰聽着有趣，亮盈盈的雙眸直盯着紫雲：“四表哥出的什麼題呀？”
紫雲捂着嘴直笑：“四公子他呀，只問了殿下，主子是幾年幾月生的，這話一說完，院裏的賓客們都笑成一團了！”
“這……”宋稚綰被驚得啞口無言，“這算什麼難題呀？表哥就算要放水，也不至於如此明顯。”
紫雲笑道：“反正四公子現下抱着槍已經遛沒影兒了，四公子出完題便到五小姐，太子殿下也給五小姐送了禮，和四公子的一樣都是御賜之物。
五小姐也收了，但五小姐卻是實實在在地出了個難題。”
宋稚綰問道：“什麼難題？”
紫雲道：“五小姐讓太子殿下猜一猜主子昨夜晚膳最愛喫的一道菜是什麼？”
成碧這一關倒是真的沒放水。
只是……
“噗呲——”宋稚綰含笑的目光與紫雲對視上，一個沒忍住便笑開了。
 |
 |
紫雲愣了愣，腦中似乎有什麼沒反應過來：“主子，您收着點兒笑，小心頭上的冠子墜得疼。”
宋稚綰顧不上這些，忙問她：“然後呢然後呢，太子哥哥答上來沒有？”
說到這，紫雲的神情稍肅起來：“說來也神了，殿下竟答上來了，可如今府外雖有暗衛看守，可暗衛也是不與主子您碰面的，怎會知曉呢？”
宋稚綰笑而不語。
紫雲像是終於反應過來，試探着道：“主子……您不會是偷偷和太子殿下見過面了吧？”
若不是身上的婚服繁瑣沉重，宋稚綰定是要起來敲一敲紫雲腦袋的，看看裏頭裝的都是些什麼東西。
“我可規矩了，怎會和太子哥哥見面呢？”宋稚綰沒好氣道。
她自有別的法子和太子哥哥互通書信。
聽見這話，紫雲提到嗓子眼的心才落了回去。
沒見面便好、沒見面便好……
紫雲鬆了氣，又去灌了一杯茶水，宋稚綰正聽得津津有味，“紫雲，你喝完茶了接着說呀。”
紫雲臉埋在杯中擺了擺手：“主子，後邊的奴婢就不知曉了，奴婢怕主子您等得急便先跑回來了，紫月還在外頭看着呢。”
宋稚綰“啊”了一聲，蹙起那描得精緻好看的眉頭：“我還以爲紫月去給我尋喫的去了。”
這妝化了許久，她也端坐了許久。
不餓纔怪呢。
紫雲也跟着一道皺眉：“主子，這節骨眼上，廚司不會給咱們喫食了的，而且都來接親了，主子您怎的還想着喫呢？”
宋稚綰覺得她這話合理卻不合情：“想着喫怎麼了？天塌下來也要填飽肚子呀。”
嬤嬤方纔避到了房外給主僕二人說話，眼下聽見動靜，又進來了。
她雖年老，耳朵卻靈。
笑銀銀問道：“太子妃可是餓了？”
宋稚綰略顯心虛地垂下眼睫：“只、只是覺得有些聊悶，肚子又有些空……”
嬤嬤方纔纔跟她叮囑過，不能進食，若口渴了，也只能小抿一口，宋稚綰在東宮裏肆意慣了，轉頭便把這話拋之腦後。
她低頭攥着手指，像是在長輩面前犯錯的小姑娘，正不知如何糊弄過去呢。
門外傳來些動靜。
噠噠噠地一陣小跑聲，聽着像是朝這來的。
下一刻，房門便被紫月從外頭撞開了，她風風火火地進來，又風風火火地合上門。
氣都還未喘順，茶水也不喝了，邊笑邊道：“主子，外頭可真熱鬧！”
宋稚綰讓紫雲去給她倒茶水，急着道：“你可算回來了，快給我講講玉姐姐給太子哥哥出了什麼難題，我可要悶壞在這兒啦。”
紫月急得語無倫次：“沒呢，沒到三小姐呢……”
“沒到玉姐姐是何意？難不成還有別的人敢攔門？”宋稚綰目光追隨着紫月。
她想不出來。
紫月仰頭喝下紫雲喂來的茶水，這才道：“主子您忘啦？還有個二公子呢。”
話落，宋稚綰和紫雲都齊刷刷地沉默了，一臉狐疑地看着紫月，彷彿在看她是不是在前院吃了酒醉了人。
過了好半晌。
宋稚綰才弱弱開口：“……是二表哥主動去攔的門嗎？”
紫月道：“不是。”
宋稚綰和紫雲又齊刷刷鬆了口氣，隨後直晃晃地盯着紫月，等她說下去。
“是太子殿下把二公子叫來出題的，二公子也沒推辭，就出了一道中規中矩的對詩題，太子殿下答完後，也給二公子贈了禮……”
“什麼禮？”宋稚綰好奇。
她總覺得太子哥哥不會好心到也給二表哥備什麼好禮。
紫月微微一笑：“太子殿下贈了二公子一本佛經，還說叫二公子閒來無事便抄一抄念一念，能平心靜氣。”
說完，連嬤嬤也沒忍住笑了出來。
主僕三人更是笑聲纏作一團。
太子殿下這招也頗損了，二公子都沒攔門了還要被叫上來，只爲送出那本佛經。
宋稚綰笑緩了氣，才接着問道：“那玉姐姐呢？玉姐姐出了什麼？”
紫月道：“若說四公子是放水，那三小姐便是泄洪了，早在二公子出題時，三小姐就偷偷溜走了，等太子殿下贈完佛經，蒼淵便帶着人闖進了府裏……”
緊接着紫月話音的……
是房外女官和嬤嬤侍女交雜的聲音。
“吉時到，恭迎太子妃出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