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2章她不恨他，卻怨他。
岐陽城，百花樓。
柳如煙在窗前走來走去，時不時地就要往外看一眼，明眼人都能看出她很心慌。
鶯鶯正坐在桌前，搗鼓着手上的香囊，見她坐立難安，忍不住輕笑出聲。
“如煙姐姐，你來百花樓這麼些年，我還從未見你這樣焦慮過，實在是難得。”
娉婷坐在她旁邊，也擡頭看了一眼。
“是呀，如煙姐姐平日裏最是穩當，連個表情都很少變呢，今日這是怎麼了？”
鶯鶯與她對視一眼，嘴角勾着瞭然的笑意。
“嘿嘿，如煙姐姐這樣子，看起來就像是情竇初開的少女，正在焦急地等待自己的情郎上門。”
娉婷輕咳一聲，跟着附和。
“嗯，你這麼一說還真的很像呢，只是不知如煙姐姐要等的情郎是誰？”
兩人一唱一和，說着調笑的話，其實不過是想要幫柳如煙減少點心理壓力。
柳如煙乾脆靠在窗前，眼睛盯着百花樓的大門口，還不忘轉頭嗔她們一眼。
“你們倆的膽子真是越來越大了，再敢調侃我，小心撕爛你們的嘴。”
雖然嘴裏說着狠話，眼裏卻沒有絲毫狠厲，分明是心情極好的樣子。
鶯鶯擡起手裏的香囊，朝她做了個鬼臉。
“如煙姐姐，你趕緊過來坐着等吧，順便指導我一下，這玩意兒怎麼這麼難繡。
冬雪這纔剛走沒多大會兒，就算她腳程再快，估計現在也纔剛到將軍府。
等她回來，還得一會兒呢，你焦急也沒用啊。”
娉婷跟着點頭，走過去，直接拉住她的手，把人拖到桌邊。
“是啊，如煙姐姐，快坐，等你忙起來，時間過的就快了。
你放心吧，獨孤小姐那麼好說話的人，而且對你又那麼好，肯定會答應的。
不過，如煙姐姐，人家過乞巧節，都是跟喜歡的小情郎一起。
你怎麼想起來約獨孤小姐呢？就不怕她已經約了人呀。”
柳如煙只得坐下來，接過香囊，前後看了看，聽到最後這話，手上動作一頓。
爲什麼要約獨孤雪嬌一起過乞巧節呢？
其實，她的野心遠不止一個小小的乞巧節，如果可以，所有的節日，她都想跟姐姐一起過。
那時候在涼京，她年紀小，又被拘在府中，很少有出府的機會。
也就逢年過節，沈卿依來外祖家過節的時候，會帶着她出去玩。
當真是非常快樂，就像出了籠子的鳥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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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要是和姐姐在一起，哪怕只是在街邊喫一碗餛飩，她都覺得特別香。
可是後來，姐姐身邊多了個人。
那人像影子一樣，整日裏圍着姐姐轉，又像水一樣把姐姐圍着，不讓別人接近。
自從姐姐跟那人在一起，什麼大小節日都幾乎被佔據了，尤其是每年的乞巧節，她就從未見過姐姐的影子。
往年這一天，姐姐總會送她一個親手繡的香囊，後來也沒有了。
即便知道姐姐可能不會來了，她還是固執地坐在那裏，一個人坐在門口，從早上等到晚上，年復一年。
後來姐姐嫁到了寧王府，見面的機會就更少了。
現在好不容易有這樣的機會，她再也不會錯過了。
柳如煙就像是得到了一塊糖，自己一個人偷偷地藏着，誰也不想告訴。
尤其是那個曾經搶走姐姐的人。
她不恨他，卻怨他。
明明得到了世間最好的人，爲什麼不好好守護？
早知是那樣的結果，當年她也不會隱忍，就該仗着小孩兒脾氣，可以肆無忌憚地撒嬌，然後把姐姐留在身邊。
“如煙姐姐，你怎麼還哭了？”
鶯鶯和娉婷見她突然不說話，擡頭一眼，晶亮一片，頓時嚇得有些手足無措。
在她們心裏，如煙姐姐是堅強的，高冷的，彷彿根本沒有人類的感情。
這麼些年，從未見她流過一滴淚。
柳如煙察覺到自己的失態，急忙用手擦了擦眼角，嘴角勉強勾起一絲淺笑。
“突然想起了些往事。”
鶯鶯和娉婷只知道如煙來自涼京，卻對她的過往一無所知。
可即便這樣，也能猜出一二。
一個琴棋書畫樣樣精通的女人，通身的氣質就能看出她出自高門大戶。
一朝淪落爲最下踐的技女，即便賣藝不賣身，那也是一種折辱。
鶯鶯有心錯開這個話題，忽而指着她腰間的香囊，驚訝開口。
“呀，如煙姐姐，你這個香囊好精緻啊，比我繡的這個好一百倍。”
柳如煙低頭看了一下，眼底滿是細碎的光。
“這是獨孤小姐送我的。”
兩人第一次見面的時候，如煙還不知道獨孤雪嬌的身份，她來買聽風樓的消息。
獨孤雪嬌想要的消息是機密，一般人看不到，就算是她，想要拿到也需費一番心思。
她根本不會爲了一個陌生人去冒險，如果主子知道了，小命都要沒了。
可最後她還是去了，就是因爲獨孤雪嬌拿出了這個香囊。
這個香囊跟她及笄時姐姐送的一模一樣，上面的花紋一樣，甚至還有她的名字。
當初在涼京被抄家莫籍，府裏一片兵荒馬亂，她被推搡着坐上囚車，那只香囊不知掉在了何處。
她當時坐在囚車上，哭了很久，跟着其他人一起，可以肆無忌憚的哭。
可她不是因爲將要淪落成技女，而是因爲姐姐死了，香囊也丟了，她又變成了幾年前的自己，什麼都沒有，無所依仗。
這些年就像是一場夢，夢醒了，什麼都沒了。
所以當她再次看到這個香囊的時候，怎麼能不震驚！
不管是獨孤雪嬌偶然撿到的，還是她費盡心思繡出來的，都說明一個問題。
獨孤雪嬌跟姐姐肯定有什麼聯繫！
柳如煙就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但凡跟姐姐有一點關係，她都不會放過。
此時想想，她無比慶幸自己當時的決定，否則她永遠也不可能失而復得。
娉婷見她今天一直神思不屬，顯然是有心事，與鶯鶯對視一眼，也不再多言。
就在屋裏陷入一片安靜的時候，冬雪回來了。
柳如煙蹭一下站起身，三步並作兩步走過去，語聲焦急。
“怎麼樣？獨孤小姐怎麼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