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6章人啊，唯一不能選的就是出身。
獨孤雪嬌坐在馬車上，偷偷看了沈夫人幾眼，見她神情有些複雜，便也沒有開口打擾，想來她此時心裏應該挺亂的吧。
說起來沈夫人並不是庶出的女兒，可因爲程老太太是姨娘上位的，所以免不了被人詬病。
文國公的第一任正室夫人是吳老太太，但那位正室命不好，從小就病懨懨的，身體一直不好，生完女兒後沒多久就香消玉殞了。
吳老太太留下一兒一女，兒子沈齊光如今已經是吏部尚書了，女兒沈柔思是先帝的妃子，因爲生了個公主，所以先帝薨逝的時候，並未陪葬，現如今在宮裏，是正兒八經的太妃娘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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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老太太死後，程老太太被扶正，成爲文國公府正兒八經的繼室夫人，她也生了一兒一女，正是獨孤雪嬌的孃親沈柔嘉和兒子沈齊輝。
就是因爲這點差別，二房一直都被人看不起，雖然外人沒當面說什麼，但暗地裏不知道怎麼編排他們呢。
這些事情，沈夫人其實都知道的，從小圍着沈柔思轉的貴女就很多，即便她沒了孃親，依然被很多人爭相巴結，只因爲她是嫡女。
程老太太當初之所以不同意把沈夫人嫁給獨孤鐸，就是不想低人一等。
在他人眼裏，她這個繼室，永遠趕不上正室夫人，即便那人已經死了。
程老太太自然咽不下這口氣，便想着靠兒子和女兒來贏一回。
誰知沈柔思進宮做了皇帝的妃子，而自己的女兒千挑萬選，最後卻選了個武夫。
雖說獨孤家在涼京算是老牌世家了，祖上還是開國元勳，可跟皇帝比起來，那可不是差的一點半點。
原本程老太太想把沈夫人嫁到皇家的，就算入不了宮，當不了妃子，好歹也要嫁給皇子皇孫，可偏偏事與願違。
沈夫人以死相逼，一門心思要嫁給獨孤鐸，死都不願入皇家。
最後母女倆因爲這事，才生了隔閡，此後多年，都不怎麼親。
後來沈夫人跟着獨孤鐸離開涼京，去了偏僻的岐陽城，程老太太對這個女兒更是失望透頂。
所以他們離開的這四年來，天各一方，互不打擾，根本沒什麼聯繫。
現如今獨孤鐸帶着妻兒重新回到涼京，搖身一變，成了響噹噹的鎮國公，誰不給幾分薄面，尤其還得到攝政王的賞識。
原本程老太太那樣驕傲又自尊的人，是不會主動讓人先聯繫沈夫人的，可當她聽說攝政王讓人給鎮國公送了喬遷禮，開始不淡定了。
是個人都知道，現在的獨孤鐸今非昔比，早已不是那個一窮二白的武夫了，而她的女兒最近一直被涼京的豪門貴婦掛在嘴邊，每次提及，無不流露出羨慕的眼神。
程老太太是個人精，心裏門清，能屈能伸纔是長盛不衰之道，這纔有了那個貼子。
現在文國公府看似榮耀，可大權都掌握在大房那邊，而二房根本沒得比。
大房的沈齊光是吏部尚書，位高權重的二品大員，沈齊光的長子沈懷信是正四品的僉都御史，在都察院任職，父子倆都是正兒八經的朝中要員。
除此之外，宮裏還有個太妃娘娘罩着。
再看看二房，沈齊輝雖也是個從三品的光祿寺卿，平日裏卻很閒，有他國使臣來訪，負責接待一下外賓，沒什麼實權。
沈齊輝的長子沈懷瑾，正四品的太常寺少卿，負責主持祭祀等事宜，次子沈懷熙雖然很爭氣，卻也不過剛入翰林院。
父子三人加一起，還不如一個沈齊光有分量，都沒什麼實權。
怎麼看，二房都比大房差了一大截，程老太太自然不甘心，心裏堵着一口氣呢。
原本唯一的女兒也不爭氣，好好一高門貴女，偏要嫁個武夫，還跑去了窮鄉僻壤之地。
可誰知，突然時來運轉，女兒又殺回了涼京，還成了鎮國公夫人，她的分量可一點都不比宮裏那位太妃娘娘差。
沈柔思不過是仗着有個公主，沒有給先帝陪葬，現在宮裏養老而已，看似尊貴，實在沒有什麼用，哪裏比得上沈柔嘉。
沈柔嘉的相公是鎮國公，大兒子是神機營的主將，其他兩個兒子也是三大營的，有軍權纔有發言權啊。
程老太太這麼一算計，若是能把女兒拉攏過來，文國公府的二房就能跟大房抗衡了。
沈夫人收到自家孃親發來的帖子，心裏跟明鏡一樣，知道她在打什麼主意。
雖然有些難受，卻也沒辦法，這就是她親孃，一輩子都在算計，一輩子都在跟一個死人較勁，誰也叫不醒。
想到這裏，又忍不住嘆息一聲。
獨孤雪嬌抓着她的手，安撫地揉了揉。
“孃親，你不要想那些亂七八糟的事情，還是快樂又幸福的將軍夫人比較適合你。”
沈夫人被獨孤鐸寵着，被兒子和女兒疼着，看起來就像個傻白甜，其實不是她傻，相反，她很聰明，故意忽略一些不想看到的，她不想去在意那些蠅營狗苟，所以纔會一直保持好心情。
“嗯，卿卿，我一直都知道自己想要是什麼，不會因爲重新回到涼京，就被權勢地位迷了眼，你放心好了，孃親是不會變的。
人啊，唯一不能選的就是出身，若是可以，我寧願自己出生在普普通通的人家，嫁個像你爹一樣的老實人，平凡的過一輩子。
若是可以，我永遠都不想捲入爭鬥中，不管是後宅的內鬥，還是名門世家之間的爭鬥，那樣太累了。
你看看你外祖母，她就是因爲想不通，一輩子都活的很累，每天睜開眼就是算計，只想着怎麼打敗死去的吳老太太，讓兒女更有出息，讓人看得起自己。
卻不知，人活着，不是爲了別人的目光而活，而是爲了自己活，自己不快樂，那活着還有什麼趣兒。”
沈夫人能說出這樣的話，說明她活的很通透。
獨孤雪嬌摸索着她的手背，贊同地點頭。
“孃親說的沒錯，不管別人怎麼說，我們只要過好自己的就行了，不管是暴發戶，還是關係戶，她們想怎麼說就怎麼說，反正難受的不是我們。”
沈夫人原本愁雲慘淡的心情，在聽到這話後，噗嗤一聲笑出來，伸手颳了刮她的鼻子。
“卿卿說的極是，我絕不會活成你外祖母那樣。”
母女倆正說着話，馬車停了下來，流星的聲音傳進來。
“夫人，小姐，文國公府到了。”
獨孤雪嬌扶着沈夫人走下馬車，環顧一週，擡頭看了看紅木匾額，一股熟悉感撲面而來，曾經她也經常跟着安姨娘來這裏竄門。
沈夫人朝大門看了看，只有管家和一個嬤嬤站在那裏，眼底失望一閃而逝。
原本對程老太太還有些期待，以爲她會站在門口迎一下呢，好歹也是四年未見的女兒。
可終究是失望了，明明已經猜到的，親身經歷，還是有些難受。
估計先給她下帖子，已經是程老太太最大的退讓了。
沈夫人聽着嬤嬤恭維的話，卻並未往心裏去，只是敷衍地笑着。
她無比慶幸，沒有讓獨孤鐸陪着一起來，也沒有讓兒子和兒媳一起來，這種折辱她一個人受就夠了。
不知爲何，一顆心涼透了，真不該有期待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