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2章你當真這麼狠心？
蘇白嶽看着夙璃，心頭一顫，不知爲何，他竟從他的話語裏聽出一絲委屈，甚至不敢再看他。
他的身體僵硬着，想要直接把人放開，又覺得有些下不去手。
心裏好似有兩個小人在打架，正猶豫着，懷裏的人又開口了。
“小白，你怎麼了？我沒事，不要擔心。”
蘇白嶽聽到這個稱呼，倏然轉頭看向他，這是蘇墨染對他特有的稱呼，夙璃從不會這麼叫他。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他有些茫然地看着懷裏人，聲音帶着不確定。
“你是璃兒？”
夙璃聞言，也楞了好一會兒，才緩緩開口。
“小白，剛剛是他醒了，對嗎？”
蘇白嶽沒有開口，算是默認了。
夙璃勉強擡起手，蓋在他手上，滿目柔情。
“小白，切勿讓執念矇蔽了你的心，可能你早就分不清了。
你在意的到底是誰，要看清自己的心，別把自己也給騙了，不要等到失去的時候再後悔。”
夙璃這次從這個身體中醒來的時候，明顯察覺到本體對自己的影響。
他本是淡漠疏離的性子，很少會耍小性子，更不可能跟人鬥嘴，爭得面紅耳赤。
可那時候在姐姐的牀前，他卻跟君輕塵幼稚地產生爭執。
他清楚的知道那不是他，可又說不清，畢竟他比誰都清醒，可以清楚地看到自己在做什麼，在說什麼。
連他自己都快分不清了，更何況是其他人。
“小白，你有沒有想過，也許在遇到我之前，你就已經認識他了，只不過你不記得六歲以前的事了。”
夙璃原本不該說這話的，但他不忍心，既心疼蘇白嶽，也心疼真正的夙璃。
他曾經在判官殿的生死簿上偶然瞥過一眼，夙璃原本並不叫這個名字，也並非出生在燕蘭城。
光是這兩點足以說明他藏着什麼祕密，那他這般纏着蘇白嶽，厚着臉皮也要跟着他的緣由是什麼呢？
也許是跟夙璃交融的次數多了，他多少能感同身受。
能感到他的痛，他的苦，他的隱忍，他的不甘，還有他的委屈。
雖只是少許幾句話，足夠他猜到前因後果了。
有時候，相遇並不是萍水相逢，其中總掩藏着不爲人知的刻意爲之。
他不想看到蘇白嶽再一次後悔，再一次被傷的體無完膚。
每次看到蘇白嶽，總不由自主想到在地宮的那幾年時光。
蘇白嶽總說自己是他的救贖，可他又何曾不是自己堅持下去的動力呢。
小小的少年，剛被帶到地宮的時候，像只刺蝟，誰也碰不得，慢慢才敞開心扉。
“小白，執念是你的心魔，唯有你自己能克服，等你把心魔除了，才能看清你的心。”
蘇白嶽心頭顫的厲害，張了張嘴，想要立刻反駁，卻半天吐不出一個字。
他恍惚想起第一次跟夙璃見面的場景，是他剛到公主府的第二天。
因爲他不願在牀上伺候難纏的長公主，生生捱了一頓打，那時候他憋着一口氣，心裏只有一個念頭。
我要忍，直到我能殺了她。
第二天，他因爲受傷，躺在牀上動彈不得，下午的時候，忽然有人推門進來。
他躺在牀上，翻了翻眼珠子，就看到一抹水紅色，再往上是那張明豔照人的臉。
蘇白嶽當時有點懵，不知道眼前人的身份，也不知道他來此的目的。
不過，不等他開口問，嬌妹的少年已到牀頭，就那麼居高臨下地看着他，像是在憐憫他。
“你就是公主昨日新弄進來的面首？長得也不怎麼樣嘛，比我醜多了。”
蘇白嶽當時聽到這話，差點氣得噴血，奈何身體動不了，要不然早爬起來暴揍他一頓了。
“你他孃的是誰呀，敢在小爺面前大放厥詞。”
那時候的他正憋着一肚子的肝火氣，還有失去蘇墨染的悲傷，見到個活人都想給弄死，語氣衝的不行。
可眼前的少年卻像是感受不到他的火氣，還伸手在他受傷的臉上戳了兩下。
“我叫夙璃，今日剛進公主府，以後就是公主最寵愛的面首了，你若見了我，要叫我一聲哥哥的。”
蘇白嶽差點噴他一臉，顧不上身體的疼痛，像條鮎魚掙扎，極力擺脫他的手。
“你他孃的再碰小爺一下試試，看我不砍斷你的手！
不過是個以色侍人的東西，也敢來小爺面前炫耀，你是不是嫌活得太久！”
夙璃甩了一下騷氣的水紅色長袖，傲嬌地昂着頭。
“哼，就算你嫉妒我，故意中傷我，那也是沒用的，
誰叫你沒我長的好看，性格也沒有我討喜。
你若是叫我一聲哥哥，以後在公主府，我就罩着你，會讓你好過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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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白嶽當時快被他氣死了，七竅生煙，咬牙切齒。
“誰他孃的是你弟弟！少在這裏噁心我了！給人做面首，還能這麼驕傲，你也配叫個人！”
直到現在，他依然記得當時夙璃眼裏一閃而逝的悲傷，尤其是配着那張突然慘白的小臉。
其實他罵完之後就後悔了，可那時候的他怎麼可能會跟他道歉，畢竟是這個人突然出現跑來挑釁他的。
那時候夙璃在他心裏就是個不要臉的狐狸精。
夙璃眼底的受傷不過一閃而逝，就被他掩藏了，依舊抿着紅脣，勉強笑着，好似在自言自語。
“沒想到過了那麼多奈，你的脾氣還跟以前一樣差……”
蘇白嶽因爲剛剛過於激動，又掙扎身體，扯動了傷口，正痛的額頭冒冷汗，根本沒聽清他在說什麼。
不等他開口趕人，夙璃倒是識趣的很，在牀前站了一下，又丟給他一個玉瓶子，轉身就走了。
“哼，你愛叫不叫，真以爲小爺我稀罕啊！這府裏想叫我哥哥的多着呢，不差你這一個！”
蘇白嶽瞪着兇狠的眼，目送他離開，想把手裏的玉瓶子扔出去，可身上的傷實在太疼，猶豫片刻，還是留留下來。
後來一個多月，長公主都沒找過他，還以爲是他受傷的緣故。
後來等他傷好，可以下牀走動了，才偶然聽到其他面首談論這事，說是新來的夙璃小狐狸精牀上功夫了得，把長公主勾的魂不守舍，整晚整晚地跟他廝混。
蘇白嶽站在原地，許久沒動，心情有些複雜。
可他並沒有多想，只以爲是夙璃想要上位，攀附榮華富貴，更看不上他。
兩人的關係也因爲這事變得很惡劣，每次見面，就跟紅眼雞一樣，恨不能鬥個你死我活，當然只是嘴上斗的厲害而已。
後來，每次長公主想起來叫他去作陪的時候，半途總會被夙璃打斷。
他纏着長公主，又是撒嬌又是扮傻，硬是把人給哄走了，就像後宮無數爭風喫醋的女人一樣。
對於他使盡妹術，蘇白嶽只冷眼旁觀，畢竟於他而言，這是好事。
他根本不想成爲長公主的面首，每次見到她，都忍不住想把人殺了。
而夙璃一心想往上爬，想要成爲長公主跟前最得寵的面首。
這樣的結果，算是各取所需了。
再後來，這樣的事情就成了常態，蘇白嶽都懶得諷刺夙璃了，雖然見面的時候還是會拌嘴。
可此時聽到蘇墨染這般說，深思一下，蘇白嶽的心不平靜了。
就像是平靜的湖面被人投了一塊大石，掀起驚濤巨浪。
他心裏冒出一個可怕的念頭。
若從一開始，這一切就是夙璃故意爲之呢？
可、可這怎麼可能呢？
夙璃跟他非親非故的，怎麼可能會爲了他做到那種地步！
蘇白嶽心裏否認着，想要反駁，喉嚨裏卻像是被塞了棉花，一個字也說不出。
“蘇白嶽，你是不是腦子撞壞了，搖個屁啊搖，我被晃的眼都花了！”
蘇白嶽正處於萬般掙扎和自我否定中，忽而被這中氣十足的吼聲拉回了神。
低頭一看，懷裏的人正瞪着一雙冒火的漂亮眼睛，兇巴巴地亂吼。
“你還真是傻了？沒看到我手臂在流血，你就這麼見死不救嗎？
雖、雖然我平時對你兇了點，但好歹也認識好多年了，你當真這麼狠心？”
說到後面有些底氣不足，可到底是傲嬌慣了的少年，哪裏會先低頭。
夙璃見他依舊沒什麼動作，氣得呲起一口大白牙，毫不猶豫地咬在他胳膊上。
一陣尖銳的疼痛，終於徹底拉回了蘇白嶽的神志，當即大叫一聲，想把他的腦袋拍開。
你他孃的是狗嗎！
旖旎又悲傷的氛圍，全部在撒潑的尖叫和兇狠地撕咬中化爲烏有。
蘇白嶽鐵青着臉，剛升起來的那麼點內疚和質疑瞬間煙消雲散。
不可能的，就他這樣，絕不可能的，一定是他想多了。
不等蘇白嶽上手刀，夙璃就暈了過去，可能是因爲失血過多，也可能是身體太弱。
蘇白嶽雖然很想把他丟這裏，可看到那張慘白的小臉，不情不願地把人抱起來，嘴裏還嘟嘟囔囔，極力撇清關係。
“哼，今晚這些人是衝我來的，算是我連累了你，所以纔會抱你回去，不要想多了。”
他沒發現的是，原本躺在懷裏的人，垂下的雙手慢慢拽住了他的袖子，指尖收緊。
夙璃雙眸緊閉，心裏酸澀一片。
我知道的，一直都知道，不會多想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