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3章我會活着回來嗎?
自從住進了城主府,君梓彤看着沐忖朵兩姐妹跟簡夫人相處的日常,即便面上看不出什麼,可心底嫉妒又羨慕。
往日裏在涼京,只聽說表妹在家裏千嬌萬寵,捧在手心怕摔了,放在嘴裏怕化了,就很是羨慕。
她一心想去看看,奈何被困在宮裏,除了大型的賞花會或是各種宴會,根本沒法出來,更何談去鎮國公府裏看看。
沒想到如今到了陽華城竟看到了,沐城主和簡夫人也是愛女如命的人,想來跟獨孤將軍夫婦沒什麼差別。
看着沐忖朵姐妹倆,就像看着曾經的嬌嬌,每一個都讓她心生羨慕。
可越是羨慕,越是心酸,尤其是想到自己的前路渺茫,更加爲自己感到悲傷。
難不成是上一世造了太多孽?這一世才這麼折磨她?
父皇早早就沒了,母妃只把當成裝點門面的木偶,唯一愛上的人,卻沒法正大光明在一起。
這一生,似乎就沒有一件能讓人稱心如意的事。
剛來陽華城的第二日,沐城主坐莊,要給他們接風洗塵。
君梓彤沒法推辭,自然要過去,而且她坐的還是主位。
她就安靜地坐在那裏,偶爾抿一口果酒,眼角餘光看着沐城主一家相親相愛的場景。
哪怕只是一個眼神,也能看出滿滿的愛,心裏實在酸澀,卻硬生生忍住了。
對別人來說是歡欣鼓舞的事,對她來說,是煎熬。
好不容易等到宴席散了,君梓彤走到偏僻處,看着冰凍的湖面出神。
簡夫人就是那時候出現的,雖然大家都說她性子有些剽悍,可那張臉着實溫柔。
而且她的心思很細膩,似乎早在宴會上就察覺到她的悲傷情緒了,即使她掩藏的極好。
簡夫人也不說話,朝守在旁邊的春華點頭,撐着傘過去了。
也不知什麼時候下起了小雪,洋洋灑灑地落在來。
君梓彤沉浸在悲傷中,根本沒注意,直到頭頂投下一片陰影。
她以爲是春華,也或許是宴會上多喝了一杯,自言自語了許久,把這些年的委屈都說了出來。
君梓彤的眼圈紅紅的,纖薄的後背輕輕地顫,看起來可憐極了。
身後的人把她摟進懷裏,輕柔地撫着她的背。
君梓彤被嚇了一跳,鼻尖傳來不怎麼熟悉的暖香,才意識到身後撐傘的人根本不是春華。
她有些後悔,剛剛說了那麼多,都被人聽去了。
她有心想解釋什麼,簡夫人那麼聰明,早就猜出她的心思,當即安撫了幾句。
就像一位愛女心切的母親,充滿了耐心,溫柔的嗓音撫平了君梓彤心裏的傷痕。
她該把人推開的,可她太眷戀那溫暖的懷抱了,屬於母親的懷抱。
就這樣,就在湖邊雪地裏,君梓彤跟簡夫人因爲一次交心,成了忘年之交。
若不知真實發生在自己身上,君梓彤都有些不相信,她竟這麼輕易就相信了一個人,只用了那麼短的時間。
後來,簡夫人總是來看她,每次都帶着東西。
說她雖是和親,也是嫁人,嫁妝什麼的,一定要齊備。
她讓人在鎮上買了很多,即便皇宮準備的再充足,這裏到底是北地,很多禦寒的物件,涼京肯定沒這
裏齊備。
君梓彤看着她忙碌,什麼話也沒說,就乖乖地聽着。
她有些貪戀這短短的幾日時光,總覺得是從沐忖朵姐妹倆手裏搶來的,小心翼翼。
有時候甚至想,若是時間能一直停留在這兒多好,有人關心自己,心愛的人也在身邊。
可到底不過是她的奢望,三天時間一晃而過,不得不離開了。
君梓彤被扶着上了馬車,卻還捨不得,偷偷撩開車簾,正看到簡夫人朝她微笑着擺手。
簡夫人讓她多保重身體,還說若有機會,一定要回來看看。
君梓彤心裏涼颼颼的,她也想回來,可這一去,能不能活着都是個問題。
她努力撐起一個勉強的笑,也讓她多保重。
獨孤雪嬌將她的神情看在眼裏,幽幽嘆息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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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梓彤剛把簾子放下,她就坐了過去,把人腦袋一按,放在自己肩膀上。
無聲地安慰着她。
生在皇家的公主,有時候還不如普通人家的女孩兒幸福。
看到君梓彤,就忍不住想起上一世的自己,同樣是爹不疼娘不愛的。
獨孤雪嬌比誰都清楚那是種什麼滋味,更清楚爲何君梓彤能在那麼短的時間內跟簡夫人關係處的那麼好。
她看着堅強,實則心裏孤獨太久了。
人越是得不到什麼,越是渴望。
君梓彤自小就沒有得到過母愛,簡夫人稍微對她好一些,她就忍不住靠近她。
尤其是在如今這境地,即將要進入北冥地界,前途生死未卜,這些善意就更加彌足珍貴了。
君梓彤閉着眼,輕靠在她肩膀上,聲音淺淺淡淡。
“嬌嬌,我會活着回來嗎?我還能再見到簡夫人嗎?”
從始至終都沒怎麼流過淚的人,此時眼角劃過晶瑩的淚珠。
獨孤雪嬌聽出她話裏的哽咽,擡手將她眼角的淚抹去。
“會的,一定會的。”
聲音在馬車裏飄蕩,不知是在安撫她,還是在安慰自己。
送嫁的隊伍浩浩蕩蕩,又行了三日,終於來到許望城。
君梓彤撩開車簾,看着高高的城門,眸光黯淡。
她這是從一個金絲牢籠逃到了石頭牢房啊。
也許是因爲小公主耶律菲兒和大將軍申屠扈都死在了涼京,北冥皇室覺得損了顏面。
即便有公主來和親,依舊沒什麼好臉色。
就連今日來城門口迎接的,也不過象徵性地來十幾個人而已,寒磣的要命。
分明是在給他們下馬威啊。
神機營的兵士氣得想跺腳,何曾受過這種鳥氣。
一個個恨不能上去把他們腦袋砍了當球踢,看着那死魚眼就膈應。
得虧主將展景煥沉得住氣,擡手把他們的牢騷壓下去。
這種時候,誰先動手誰沒有理。
也許北冥就是故意的,就等着你們露出破綻,然後死死咬住不放,藉此正大光明地發兵呢。
獨孤雪嬌坐在馬車裏,動也未動,只從車簾的縫隙裏掃了一眼,冷笑一聲。
呵,這很有可能是那位申屠皇后的手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