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8章“可還滿意你看到的?”
眼見着百里夜殤突然停了腳步,獨孤雪嬌跟着頓住腳步,擡頭朝前看去,不禁睜大了眸子。
面前的建築跟偌大的國師殿整個格局有些不同,造型甚爲奇特,遠看像放大的紅色琉璃塔。
廊腰縵回,檐牙高啄,四角掛着紫檀架的鏤空花牙宮燈,閃着幽異的暗紅光。
正中兩扇巨大的紅木門緊閉着,仔細看,依舊能看到各種怪異的金色符文。
獨孤雪嬌仰頭,不覺開口問。
“這是哪裏?”
百里夜殤站在她身前不遠處,同樣看着眼前的宮殿,一字一句,揚眉淺笑。
“地坤宮。”
原來這就是大名鼎鼎的地坤宮!
獨孤雪嬌腦子裏不由閃過聽風樓探聽來的消息,傳言國師殿的地坤宮是專門用來豢養毒人的。
所謂毒人,大多是從街頭找來的小乞丐,從小就把他們放在毒蟲蛇蟻中間生活,能夠活下來,變得百毒不親,就是成功的毒人。
若是撐不住,只有死路一條。
一般情況下,十個人能活下來一個人都不錯了。
獨孤雪嬌後背一寒,眼神凜冽地射向百里夜殤。
“爲何要帶我來這裏?”
其實問這話的時候,心裏就已經隱隱有了個答案,只是她不想承認而已。
百里夜殤好整以暇地看着她,眼裏滿是殘忍,面容看着俊美無儔,卻宛若幽鬼。
“你說呢,你心裏不是已經有答案了。”
是啊,這人說要帶她見百里青衣,卻把她帶到這兒來,意思不言而喻。
百里青衣本是巫族的死侍,小時候也經歷過用毒的訓練,可跟這種毒人根本沒法比。
她們那時候多的是互相廝殺,也許昨天還是朋友,今天就要拔刀相向。
就是爲了把她們的七情六欲全部磨平,最終培養成一個個沒有感情的殺人機器。
雖然都是極爲陰險的法子,卻是兩種截然不同的訓練方法。
百里青衣當年能從屍山血海中爬出來,成爲爲數不多活下來的死侍,說明她內心強大,冷漠無情。
可如今,她早就不是當年的她了,她的心被獨孤墨瑜焐熱了,她的人也變得柔軟有溫度。
每次她小心翼翼抱着玉麒麟時,根本看不出她曾經是個冷酷無情的殺手。
尤其她現在還懷了孩子,需要顧慮的太多,若真把她放在那羣毒人裏面,後果……
獨孤雪嬌再也不敢往下想,看向百里夜殤的眼神如冰刀,能把他削成無數片。
“百里夜殤,還是那句話,你若敢傷我三嫂一根手指頭,就算同歸於盡,也不會放過你。”
百里夜殤身形倏然一動,右手指尖輕輕撥動,朝着緊閉的紅木門輕輕一彈,同時左手伸出,想要攬住獨孤雪嬌的腰,掩脣輕笑,眉眼陰翳。
“能與你同生共死,求之不得。”
獨孤雪嬌察覺到他的意圖,反應極爲敏捷,細腰一扭,避開了他的攬抱,卻還是被抓住了衣袖。
不等她再次掙扎,百里夜殤手上用力,拽着她身形閃動。
咣——
獨孤雪嬌腳步落地的時候,兩人已經在地坤宮內了。
百里夜殤湊近她耳邊,灼熱的氣息噴灑在耳朵裏。
“跟着我,否則能不能活着走出去,我可不能保證。”
獨孤雪嬌極力避開他的碰觸,躲避瘟疫一般,毫不掩飾自己的厭惡。
聽到他似威脅似提醒的話,也只是緊跟了上去,依舊保持着一步的距離。
百里夜殤轉頭看她一眼,笑意不再如往日戲謔調笑,反多了一絲陰狠的味道。
看這眼神,似乎在嘲諷她不自量力。
他扭過頭,留給她一個高瘦的背影。
獨孤雪嬌沒時間跟他打啞謎,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的腳步,絲毫不敢分神。
百里夜殤並不是在嚇唬她,這地坤宮着實有蹊蹺。
整個地面看上去像棋盤,這樣設計只有一個目的,下面不知藏着什麼樣的機關。
百里夜殤也並非徑直往前走,而是左右交換,或左二,或右三,彷彿是某種陣法。
獨孤雪嬌像是在闖迷宮,全神貫注,生怕踩錯一格。
兩人一前一後,左右閃來閃去,沒多久便來到一處多寶閣前,紅木的架子,上面擺滿了各種各樣的古玩器具。
獨孤雪嬌見百里夜殤停在那裏,就猜到這多寶閣肯定有特異之處。
但見百里夜殤衣袖一甩,也不知動了那裏,轟的一聲,厚重的多寶閣忽而從中間分成兩半,並往兩邊敞開,露出一條漆黑幽深的過道。
百里夜殤站在入口處,雙手抱臂在身前,用一種賞玩獵物的眼神,細細打量着警惕不已的獨孤雪嬌。
“你不是要見百里青
衣麼,她就在裏面,要不要進,選擇權在你手上。”
他什麼時候這麼好說話了,這個蛇精病肯定沒安好心。
可獨孤雪嬌沒有別的選擇,將眼底的擔憂掩飾,昂首挺胸,大步朝裏走去。
“少廢話。”
百里夜殤邪邪一笑,跟着她走了進去,視線一直盯着她的後背,就像一條毒蛇。
地坤宮外面看着奢華氣派,裏面卻暗藏玄機,想來過道之後,纔是真正的地坤宮。
裏面與外面簡直天壤之別,隨着過道往裏延伸,越發潮溼幽暗,處處充滿着惡臭的味道,夾雜着濃濃的血腥氣。
這氣味聞之令人作嘔。
獨孤雪嬌早就覺得噁心了,有些受不住這個味兒,一只手下意識捂住了小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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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爲了不讓百里夜殤發現她的異樣,只能盡力忍着,絕對不能在這裏吐出來。
就在她快要忍不住的時候,終於看到一扇石門,眼底一喜,腳步飛快地走過去。
獨孤雪嬌正要往裏進,卻忽而從暗裏閃出一條黑影,擋住了她的去路。
男人身穿黑色的袍子,頭上戴着兜帽,把整張臉都遮住了,根本看不清容貌。
站在這種漆黑的過道里,周圍充斥着血腥氣,像是從地獄裏爬出來的惡鬼。
若不是她足夠強大,早被嚇暈過去了。
獨孤雪嬌皺眉,怎麼還有攔路狗?
百里夜殤慢慢地走過來,朝黑影擺擺手。
“無名,讓開,這位是我的朋友。”
朋友?你怕是對朋友這個詞有什麼誤解。
獨孤雪嬌嘴角抽了抽,想說什麼,還是忍住了,現在不是鬥嘴的時候。
那位叫無名的黑袍男子猶豫了一瞬,到底是讓開了路,聲音低沉如晨鐘。
“是。”
聽聲音,年紀應該不小了,是個老人。
百里夜殤走過來,銀白的髮絲將他襯托的近乎剔透,唯有一雙紅眸異常惹眼。
“走吧。”
話音落,當先入了石門。
獨孤雪嬌與黑衣人擦肩而過的時候,下意識又看他一眼,卻還是什麼都未看到。
這人包的也太嚴實了。
原來負責把手地坤宮的人叫無名,那麼負責豢養毒人的人,是不是也是他呢?
獨孤雪嬌腦子轉的飛快,閃過無數個念頭。
正在此時,前面的百里夜殤忽而開口了,並沒有轉頭。
“聽說在你們大端,有一種刑罰叫做凌遲,專門用來處置罪大惡極的人。”
獨孤雪嬌聽到“凌遲”兩個字,身形一怔,目光凌厲地射向他背後。
“是又如何?爲何突然問這個?”
百里夜殤腳步一頓,轉頭,朝她露出一個瘮人的笑。
“沒什麼,就是讓你有個心理準備,北冥這邊的凌遲似乎比你們那邊又殘酷些。”
說完這句,又轉過身繼續朝前,好似完全沒注意到獨孤雪嬌僵硬的身體。
在北冥,若要對重刑犯施以凌遲,先要取吹毛斷髮的白刃,第一刀割去胸膛上皮肉,用來祭天。
第二刀則將頭皮整齊地割開並剝下,耷拉下來後遮住重犯的眼睛。
之後,便換上精刃,像處理魚一樣,需刮上三千刀細如魚鱗,刀刀入肉卻不至死。
最殘忍的是,這種刑罰還不能一天弄完,必須分作三次割完,每天一次,連續三天。
獨孤雪嬌越聽腳步越重,以她對百里夜殤的瞭解,這人平時的話並不算多,有時候甚至算得上沉默寡言。
畢竟相較於說話,他更喜歡動手,光看那一屋子掛滿的琉璃球就知道了。
所以他剛剛說這麼一通話,絕不可能只是閒來無事,跟她聊聊天。
彷彿是爲了驗證她的想法,百里夜殤在最盡頭的一間石門前停了下來,並朝她招手。
“過來。”
獨孤雪嬌雙手發冷,腳步重得好似生了根,卻還是挪過去了。
等她到身邊,百里夜殤並未直接打開石門,而是擡手在門上輕撫了一下。
石門露出一個四四方方的孔,似乎就是爲了方便人往裏看。
“你不是要見百里青衣麼?她就在裏面。”
獨孤雪嬌心裏咯噔一下,面前卻不願露怯,面無表情地走過去,踮起腳尖,透過四方孔朝裏看去。
當她的視線落在對面牆上用鎖鏈困住的人時,血液好似都涼了,再不流動,指尖顫抖得厲害。
那人的手腳被鐵鏈束縛住,身體呈大字釘在牆上,渾身上下血肉模糊,頭髮披散,腦袋下垂,不知死活。
百里夜殤欣賞地看着她臉上蔓延的死氣和怒氣,覺得比平日裏面無表情的樣子生動多了,薄脣淺淺一勾。
“可還滿意你看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