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聲如雷，像是已經排演過千萬遍。
女人身着淺香檳色的長裙，燈光從上方打下來，溫柔得無以復加。
程子玥垂着眼，掃過臺下，來賓的表情或感慨，或靜默，程家大小姐的迴歸註定會在青城掀起一場波瀾，而今晚，僅僅只是一個開始。
衆人之中，唯獨程萌沒有露出笑容。
她隱在暗處，身旁是她的母親。
“媽。”程萌咬着牙，“爲什麼不讓哥知道？如果他能幫我們，程子玥根本不可能回來！”
林芸的半張臉隱沒在陰影裏，剩下半張沒什麼表情：“你哥自己的事情都顧不上來，怎麼幫你？”
“不過是一個女人，只要哥想，什麼樣的女人他得不到！”程萌攥着手，“媽，我已經爲他犧牲過了，這不公平！”
“公平什麼？”林芸的聲音聽起來有些煩躁，“你不是說程子玥一定會把那份策劃案偷來給你嗎？”
程萌噎了一下：“那是因爲……”
“做不到的事就不要逞能。”林芸長吁一口氣，“這件事情就到此爲止，我來管，你別輕舉妄動。”
程萌咬緊了牙。
臺上響起悠揚的舞曲，同樣穿着香檳色的男人走上臺，自然地伸手將程子玥的手握住，兩人對望，像是眼底只有彼此。
程子玥看着對面的男人，他們相隔如此之近，她看向他的眼底，裏面一片墨色。
她以前讀不懂他，現在也一樣。
“在想什麼？”程家大小姐的第一支舞，男人的手搭在她的腰上。
腰肢纖細柔軟，手感極好，男人眼中的墨色慢慢變深。
“你是什麼時候決定的？”程子玥擡眼看他，“把我送回程家，讓我以程家大小姐的身份嫁給你，祁老太太就不會阻止了？”
男人脣角微揚，沒有笑，看上去溫和極了。
“你是怎麼說動他的？”程子玥沒有指明是誰，可兩人都默契地遠離了程父所在的位置。
“這重要麼？”
“很重要。”程子玥注視着他，“他不想認我。”
昨晚與程萌說的，是實話，也不是。程父或許的確仍對她有父女之情，但也僅僅如此，如果真的在意她，早在幾個月前就該來接她回去了，何苦等到現在？
“子玥。”男人淡淡道，“很多時候，過程沒有那麼重要。”
重要的是結果，不是麼？
一曲畢，祁珩牽着她往休息區走去。
“程小姐。”一個梳着中分頭的男人上前，伸出手，“願意和我跳第二支舞嗎？”
程子玥不着痕跡地看了祁珩一眼，男人沒有說話。
“抱歉，我現在要去陪我爸爸。”女人擡起頭，笑容溫婉大方，“你知道的，我剛回來……他很想我。”
男人點點頭，看了眼她身旁的男人，垂着頭飛快走開了。
“陪爸爸？”男人含笑的聲音傳來，“你什麼時候這麼孝順了？”
“差不多行了。”程子玥攏了攏頭髮，身旁的一對父女已等待多時，此時終於上前喚住她。
“程小姐，恭喜你。”中年男人擡了擡酒杯。
程子玥的目光落在他身後的女孩身上。
“小宣，還不來和程小姐問好。”
被稱爲小宣的女孩咬着脣，眼神躲閃不敢看她：“程小姐。”
“我記得你。”程子玥淡淡道，“你幫過我。”
女孩像只兔子似的，眼神飄忽，輕易就會受驚，程子玥移開眼神：“您好。”
“程小姐認識我女兒？”中年男人似是很意外，“小宣可是你的粉絲，一直吵着要見見你真人。”
 |
 |
她的粉絲？
程子玥撇過頭來，女孩的臉已經紅得像一只快煮熟的蝦子了。
祁珩醇厚低沉的聲線在耳邊響起：“顧老可別誇她，到時候翹尾巴要求漲工資，我就頭疼了。”
“呵呵，祁總可真愛說笑。”中年男人的視線在他們之間來回掃視，觸及他們交握的手，“程小姐天賦獨厚，您也捨不得讓她去別家工作。”
“自然。”
有了顧老開的先例，那些觀望踟躕的人紛紛上前，和程子玥打招呼。
身處宴會邊緣的人突然被推向了中心，許久未進行商業社交的程子玥一時有些不適。
男人退出了人流，拎了個高腳杯，眼神未曾離開過她。
“沒想到，祁總居然如此浪漫。”男人笑容儒雅，酒液在透明的玻璃杯裏搖晃，色澤光亮，“這就是你搶我地皮的理由？”
“可以這麼理解。”
林俊風輕笑一聲：“宣戰麼。”
“林少多慮了。”男人聲音淡淡，“良性的商業競爭會帶動經濟，我理應如此。”
男人的笑容有些鬆動。
眼看着程子玥被人簇擁在中間，笑容逐漸稔熟，與以往有些不同。
“比起清潔工，她還是更適合活在聚光燈下。”林俊風語速不快，莫名叫人認真起來，“祁總要小心，女人多變。”
“謝謝。”
察覺到祁珩並沒有和他交談的興趣，林俊風聳了聳肩，舉着杯子上前。
程子玥此時剛送走一批來問候的人，笑得臉頰都有些僵硬，忽然出現一個熟悉的面孔。
“林少。”程子玥微微頷首。
“程大小姐。別來無恙。”林阿珩舉杯，兩人的杯子在祁珩的眼下碰撞到一塊，發出“叮”的一聲。
那麼多人，總覺得這個林俊風最礙眼。
男人嘴脣微抿。
“我最近看了部很有意思的電影，講的是被診斷爲死亡的主角其實是被人囚禁了，最終診斷爲精神病的故事。”林俊風注視着她，笑意深不見底，“你上次說，你對這個題材很感興趣。”
“……謝謝。”
程子玥的心猛然一跳。
死亡，囚禁……
腦子裏忽然閃過微信聊天時的小表情，“叮”地一聲。林俊風又和她碰了杯。
“歡迎回家。”
說完這句話，林俊風徑直走向等候在一旁的林依依。
臨走時，林依依還瞪了她一眼，眼神裏充滿警告。
程子玥握着杯子站在原地。若有所思。
這一次，她怕是不能如林依依所願了。
不知從何時起，這場宴會的主角已被人遺忘。程萌站在暗處，一杯接一杯地給自己灌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