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60章你想讓我嫁給誰？
涼京，少卿府。
晚風習習，拂動樹上梅花，簌簌而落，恍惚以爲在飄雪。
江南站在梅樹下，臨風而立，劍眉緊皺，額頭冒一層薄汗，左手鬆了又握，握了又松。
咣噹——
手中重劍落地，他有些頹然地坐在石凳上，盯着地上閃着冷光的劍刃，神情幽冷，像只受傷的野獸，獨自舔舐傷口。
“誰？出來！”
江南突然轉過頭，眼裏滿是警惕，盯着院子門口。
直到一抹小小的柔弱的杏色身影出現在視野裏，才幽幽嘆息一聲，收回渾身利刺。
自從少卿府被滅門那夜，他就變得敏感又警惕，總覺得周身無處不充斥着危險。
利刺收回，可隨着那抹嬌俏的身影越行越近，心反而更加糾起來。
胸口就像是堵着一口氣，越想放開，越難受。
“你怎麼又來了？我不是讓奔雷送你回長公主府了嗎？”
李夢柯踩着羊皮小靴，小心翼翼地走到近前，眼角的喜悅還未暈開，就被這話砸的暈頭轉向。
她睜着琉璃似的雙目，瞳中被薄薄淚光盈得細碎。
“我也說了很多次了，你休想送我走。
是走，是留，都是我自己的事，你做不得我的主。
我知你擔心那些流言蜚語，可我不在乎！
就算被千夫所指，被唾沫淹死，我也要死在少卿府！”
江南有些頹敗地收回視線，低垂着頭。
他不敢看她堅定的眼神，他在逃避。
眼前的少女看着嬌嬌軟軟，聲音也糯糯的，像只會黏人的奶貓。
可執拗起來，卻又像只拉都拉不回的老黃牛。
江南之所以堅持要送她走，想要讓她重拾幸福另嫁他人只是藉口，其實他心裏清楚，他只是怕自己會控制不住……
從她入府的那一日，新婚夜短短對視一剎那，他就像是被眼前的少女像下了蠱。
看到她悲傷，就心悸，看到她落淚，會心疼，看到她微笑，心也會泛起微瀾。
爲了不被擾亂思緒，他那段時間甚少回府，恨不能住在大理寺。
可即便不回去，又莫名掛念，明明在看書，卻總是分神。
她今日過的可還好？又跟江胥吵架了嗎？江胥又對她動手了嗎？
完全不受控制，眼前總是莫名閃現一雙淚眼，像是對他有滿滿的控訴，彷彿他做了拋妻棄子的惡事一樣。
當江南察覺到這些的時候，更加堅定了要把她送走的決心。
以前她是江胥的妻子，兩人不管是吵還是鬧，他都無能爲力。
可如今，他可以名正言順地送她走。
“不要胡鬧，你還很年輕，還可以栽嫁，沒必要把自己大好的時光浪費在這裏。”
李夢柯聞言，又往前邁了一步，就站在他面前一步之遙，眼角盈着晶瑩的淚珠，青睫顫顫，如同欲飛的蝶。
“你想讓我嫁給誰？”
江南心頭一悸，下意識擡頭，四目相接，神情複雜。
少女外表看着軟糯的像貓，琉璃瞳脆弱地不堪一擊，彷彿只要輕輕一捏，就能碎掉。
可爲何這般倔強？只是這樣站在他面前，低頭看着他，就像是一座山嶽壓在頭頂，竟讓他一時說不出話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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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恍惚想起她中藥的那天晚上，也是少卿府被滅門的那晚，若非他鬼使神差把她塞進衣櫃裏，或許眼前鮮活的奶貓，早已變成一具冰冷的屍體。
醒來後，每每想起，心口都隱隱作痛。
即便他極力壓抑自己的感情，可他也騙不過自己，眼前這個女人，於他而言，是特別的。
可再想到她的身份，那燃起的火苗，又被他親手掐滅，他不能。
江南狠下心來，加重了聲音。
“你爲何一定要留下？羞辱我嗎？你這般滿是憐憫地看着我，越發讓我覺得自己是個廢人！”
李夢柯聞言，小臉瞬間慘白，眸中淚花順着玉嫩的臉頰滑下，飄零的落花一般。
江南看着她的淚珠，心口泛疼，左手攥緊，咬着牙。
“你看到地上的劍了嗎？我如今連把劍都握不穩，我還算什麼男人！
我不能保護少卿府，你留在這裏，遲早有一天也會像那些人一樣。
求求你走吧，以後再也不要出現在我面前……”
要說這世上最不想讓誰看到自己如今這狼狽又不堪一擊的模樣，就是她了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