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九凝進來時,看到北辰臨淵已經脫了外袍,拿掉了帷帽,着了一身紫色的內袍,眉眼疏朗,靜靜的坐在塌上。
塌上放着酒菜。
他拿着酒壺倒着酒,眼神中透着一種清冷的靜謐。
修長的指尖拿着酒杯輕晃,矜貴風流。
北辰臨淵看着怒氣衝衝走進來的白九凝,拉住白九凝的手,讓她坐在自己的身邊。
他眼眸微眯,從喉嚨深處溢出一聲低笑,用手撫平了白九凝眉中間的位置的皺起。
“不必爲那些人生氣,阿凝若真是不高興,我幫阿凝處理掉他們就是,雖然我內力散了,但是憑着劍招也是不弱的。”
他聲音淡淡,顯得慵懶散漫。
“就是聽不得,警告過就算……”白九凝坐了下來也沒有過多解釋。
“阿凝剛纔的模樣好凶。”北辰臨淵有些無奈又癡眷的低笑了一聲。
“兇?我還有更兇的,你信不?所以千萬別惹我,知道不。”白九凝神情冷漠,語氣並不算好。
接過北辰臨淵倒的酒一飲而盡。
明顯並不像是氣已經消了的模樣,北辰臨淵嘴角抑制不住的上揚。
白九凝想到剛纔北辰臨淵的表情,又問道。“你剛纔好像並不開心,是在擔心你母妃,還是在擔心你父皇?”
她的聲音很溫柔,微垂着眸,連脣角都是溫和的弧度,這樣的她不常見。
她是在心疼他嗎?
北辰臨淵的目光落在她的臉頰上,微斂了眼眸,似乎是在看這世上最可愛的人。
“我沒你想的那麼愛我的父母。”
白九凝愣了一下。
這話怎麼透着點怨懟。
看着北辰臨淵又連喝了兩杯,有種他要把自己灌醉的意思。
白九凝伸手攔住他的第三杯,勸道。“這酒也不是這樣喝的,不愛就不愛。”
北辰臨淵卻藉機拽着她的手臂,將她攬入懷中。
還將下巴搭在她的頸窩處,落在腰間的手臂很有力,半晌她聽到北辰臨淵笑道。
“我曾經還恨過他們,爲什麼要把我生出來……”
白九凝想推他的手一下子就停下來了。
想着,所以他之前纔會明知淑妃給他下毒,他卻還願意喝下去,因爲他是真的不在乎這條命。
接着又聽到他有些悶沉的聲音響起。
“可是我遇到了阿凝。”
……
看着已經醉了,還躺在自己腿上的北辰臨淵,白九凝嘆口氣。
北辰臨淵推開了窗戶,看着皓月當空,他很是悠閒的看看白九凝,又看看月亮。“阿凝,今天的月亮好看嗎?”
白九凝嗯了一聲。
不是很想理這個醉鬼。
“那是我好看,還是月亮好看?”北辰臨淵問的一臉認真。
白九凝不知道還有這種比較法,而且並不是很想回答他的問題,一把捂住了他的眼睛。
“你可真麻煩。”
北辰臨淵卻是輕輕的笑。
眼睫毛一動一動的,弄的白九凝只覺得手掌心特別的癢。
“阿凝喜歡我,對不對?”北辰臨淵一動不動的躺着,反正也看不見,他也不掙扎。
白九凝盯着他的脣在看。
一時不知道怎麼回答這個問題,而是轉移話題。
“一天到晚就知道喜歡……你不應該想些更有用的事。”
今天的白九凝很溫柔,溫柔到讓北辰臨淵覺得她是喜歡自己的,哪怕她不肯說。
然後白九凝聽他說道。
“那什麼纔是最重要的呢?在我這裏,阿凝就是最重要的!”
白九凝聽了這話,眼角下彎,眸中的墨色更濃,脣角一彎,笑了一聲。
北辰臨淵聽到她笑,推開她的手,他想看她爲自己笑的模樣。
然後有些呆呆傻傻的看着她。
她這一笑,妹的勾人,刻入骨血之中的風情展現出來。
他仰着頭看着她,特別想親親她。
“阿凝,我想……親你。”
炙熱又直接。
然後就着這個躺在腿上的姿勢伸出手,摟住了她的後脖頸,將人拉下來,就着這個姿勢來了一個深吻。
脣上傳來一道溫熱的觸感,窗外是高懸的月亮,萬籟俱靜,這一吻有月亮爲證,沉寂而溫柔。
白九凝下意識的閉上眼睛,北辰臨淵的脣很熱,溫度在脣上蔓延開來。
而他神情柔軟,專注而深情。
一吻結束,最後只有他一個人氣息凌亂,他嘆息一聲,在白九凝的耳邊輕喘。
白九凝直起身子,看着他。
今天的北辰臨淵很古怪,白九凝已經感覺到了。
北辰臨淵枕在她身上,動了一下身體,將一只手臂擡起來,往上,不知道是想摸什麼。
然後白九凝聽到他說道。
“他們都說我打戰打的好,不曾輸過,其實我參加第一場戰,我就沒贏。”
“我們被敵人扔進了坑裏,那個坑很深很深,無數的將領士兵擠在一塊,坑裏除了屍體就是鮮血,還有沒有死透的人在哀嚎。”
“主將叛變,幾位副將被屠,根本沒有援兵,也沒有糧食。”
“更可怕是老天也不幫我們,下着大雪,又冷又餓……”
“那一城的人,包括那些無辜的孩子……都沒能逃過此劫。”
“護着我的人,是江忍的父親,他趴在我身上,被一箭一箭射成了刺蝟,他在我的耳邊說,‘好疼,好想活下去。’,他的血順着盔甲流到我的身上,很快就從溫熱變得冰冷。”
“等一切結束,我爬上巨坑後,看到的只有被燒的城牆,以及血流成河的城。”
大雪中,死寂一片。
坑裏全是重疊在一起的屍體,大雪紛紛落落的將所有人埋葬。
“等我好不容易回到炎都,想要將這事彙報給我父皇時,卻傳來因爲江家通敵叛國,江皇后賜了毒酒。”
“我質問我父皇,你明知道與江家無關,爲何不信?”
“他告訴我,他需要有人承擔戰敗的後果,給百姓一個交待。”
“我回來遲了,沒見到她最後一面,江家全部下了大獄。”
白九凝表情絲毫沒變,而是握住了他的手腕,她面上浮起哀慼之色。“所以你爲了救下江家,就接下了重任。”
“你與你父皇做了交易,你打勝,就放過江家?”
可是爲什麼江家還是只剩下江忍一個人了?
“阿凝真聰明,可是等我回來時,江家一百多號人,只剩下江忍一個人……”
“你說他是一國之君,爲何說話不算數呢?”
白九凝神情複雜的看着他,陷入了沉默。
帝王之心,她不懂。
北辰臨淵用手臂遮住了自己的眼睛。
“我幾次傷重不治的消息傳入炎都,沒得到他一次仁慈,我以爲他看在我這樣拼命的想救江家的份上,他會心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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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示弱沒有換來的東西,可是等我強大了,回到他身邊,又一躍成了他寵愛的兒子。”
“是不是很可笑?”
白九凝不知道怎麼安慰他,只是捧起他的臉,親了親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