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低着頭,臉掩在一頭長髮下,叫人看不真切表情。程子玥緊緊掐住自己的手臂,薄薄的襯衣下很快一片青紫。
良久,她擡起眼,朝樓下走去。
“說起秦野,林家的那個小姑娘還在他手上。”檸檬黃說這話的時候,眼睛一瞥,正好看見程子玥從樓上走下來,抖了抖眉。
男人看他一眼,轉過身去。
“睡醒了?”語氣淡淡,沒什麼起伏。
“嗯。”程子玥垂下眼,坐在沙發上。
氣氛一下子變得微妙起來。
“行了阿珩,我先走了。”檸檬黃襯衫站起身來,在程子玥看不見的地方,朝着他擠眉弄眼。
祁珩坦然地無視了他,一雙眼始終放在程子玥身上,眉頭微蹙。
男人自討沒趣,走了。
程子玥垂着眼,剛纔聽見的話像一團火焰,在她心底反覆灼燒。
張了張口,想問問祁珩事怎麼回事,還是閉了嘴。
“餓嗎?”一張大手覆住她的肚子,掌心溫熱,“我陪你喫飯,嗯?”
“這麼早就喫晚飯嗎?”
說這句話的時候,程子玥始終盯着男人的眼睛。
“嗯,要出差,不能陪你。”祁珩直視她,沒有絲毫閃躲。
若不是剛剛她聽見了,還真要被他騙過去:“也好,爲以後做準備。”
聲音冷淡,心不在焉。
祁珩蹙起眉:“什麼準備?”
程子玥起身,就着他沒喝完的水繼續喝,髮梢垂落在兩鬢,整個人顯得嬌小可愛。
她沒有回答他,而是選擇了躲避。
男人心頭鬱結,耐心地等她喝完水,見她仍然沒有要解釋的意思,伸手攔住她:“程子玥!”
“叫那麼大聲幹什麼。”
她的漠然惹怒了他,祁珩捏起她的下巴,力道很重。
程子玥眼裏閃過淚意,但也只是瞬間。
“你別告訴我,到現在,你還想從這裏搬出去?”
男人面無表情,但誰都能看出來,他現在很生氣。
程子玥毫不畏懼地回視他:“是又怎麼樣?以祁少的身份地位,想要我這樣的女人,一抓一大把。”
她看着男人的嘴角抿得越來越緊,不知怎的,心底的堵塞反而像開了個小口子,稍稍疏通了點。
“你是我法定名義上的妻子,我們住在一起理所當然。”祁珩淡淡道,“就算你現在搬出去,白新晚上也得把你送回來。”
赤赤果果赤果果的威脅。
程子玥看着他,眼底有什麼東西慢慢破碎,又重新凝聚。
半晌後,她搖了搖頭。
“如果我執意要走,我是不是還會失去工作?小志的父母會把我告上法庭,我會失去一切,最後呢?”她看着他,沒有動作,眼神卻鋒利,“再把我送回監獄,祁總嬌妻在懷,閤家歡樂?”
話音剛落,祁珩的臉徹底黑了。
什麼叫嬌妻在懷,閤家歡樂?
男人眼底風雲閃爍,凝聚起深沉的冷意,下頜緊繃,“你聽見了?”
祁珩眉眼深邃,他沒有碰她,她卻覺得自己渾身都被人緊緊抓住:“是。”
心頭涌出一股難以言喻的無力。
最後,男人拎着衣服,直接掠過她出去了。
程子玥坐在原地,有好長一段時間,她的腦子都一片空白。
她站起身,一級一級踩上樓梯。
別墅裏什麼都沒變,可是她現在看這些陳設,又是全然陌生的。
行李箱裏沒什麼東西,她前不久才收拾過,把結婚證拿了出來。
再看到這張結婚證,只覺得恍若隔世。
……
傍晚,幫傭阿姨上來敲門。
“程小姐,晚飯已經做好了。”
“好。”
她走下樓去,餐廳裏空無一人。
男人沒有回來,她眼神一黯,小志從她身後的樓梯上下來。
“姐姐,我們要走嗎?”
程子玥一愣:“爲什麼這麼問?”
男孩平靜地看着他,“今天學校開運動會,提前放學。”
“小志。”程子玥心裏一堵,短促地笑一聲,“你想留下嗎?”
“我說了,姐姐走我就走。”小志一側身,身後的行李箱暴露出來。
二十寸的行李箱,看上去顯得他整個人清瘦而高挑。
不知不覺間,孩子也長大了。
“小志,我不想騙你。”程子玥嘗試組織語言,“跟我一起,生活可能……”
“我不怕,姐姐。”男孩的眼神真摯,眼裏流淌着珍珠的光澤,“你過得開心,我就開心。”
程子玥心頭一暖,將他抱入懷中。
這一段飯喫得很安靜,或許是當作了最後一頓,每一口都喫得很小心,鮑魚的味道在嘴裏炸開,混着好喫的醬汁。
喫完飯,男人還是沒有回來。
程子玥提着箱子走出大門,門外不知何時已經站了一排穿着黑色衣服的人,門前的那一位,她有點眼熟。
“祁大?”
祁大垂着頭,一字一眼道:“太太,請您回去。”
“祁珩叫你來的?”
“是。”
程子玥默然,早知道會出現這種情況,“他沒有和你說麼?”
“我只負責遵祁總的命令。”
祁大是祁珩身旁最得力的助手,說難聽點,就是愚忠。
“如果我執意要走呢?”
祁大皺起眉,“太太,祁總說了,您不能離開。”
有他在,程子玥知道自己是走不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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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志拉過她的手,仰頭看她:“姐姐。”
程子玥攥着手,表情有些難堪。
兩人折回別墅,程子玥看着手機,上面顯示着是黃鶯的號碼。
她看了好一會,又放下。
……
別墅外不遠,祁珩坐在車裏,將這一幕盡收入眼中。
手機擱在副駕駛上不斷跳動,他掃了眼來電顯示,手指在掛斷鍵上猶豫片刻,最終還是選擇放任不管。
片刻後,祁大出現在窗外:“祁總。”
“嗯。”
“太太上樓了,正待在自己的臥室。”祁大抿抿脣,又道,“祁總,我覺得太太只是喫醋了,或許你哄一鬨……”
“嗯?”祁珩眉頭微挑。
祁大忙止住話頭,垂下眼:“我多嘴了。”
“下去吧。”男人靠在窗邊,手指在太陽穴邊不斷揉搓,力氣極大。
布加迪威龍就停在別墅區的盲區,他始終沒有下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