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又怎麼樣？”蘭冬兒絲毫沒有羞於承認的意思，甚至還有一些不以爲恥反以爲榮。
只聽她言之鑿鑿地道，“你殺的可是我匈奴的肱股之臣，而我殺掉的卻只是幾個奴隸罷了！他們的命加在一起，也比不上一個蘇德有價值！”
虞啾啾一聽蘭冬兒這麼說，就忍不住沉默了。
她實在是沒有想到，自己聲名遠揚之下，居然會對一個七歲的小姑娘，產生這樣不好的影響。
當然，虞啾啾也知道，這並不是她的錯。
蘭冬兒之所以會做出這樣的事情，與蘭淮琛、蘭思諾和月菡雅對她沒有底線的寵愛息息相關。
也與匈奴的奴隸制度有關。
這種制度之下，貴族把奴隸當所有物，根本不把他們當人看，對貴族來說，殺幾個奴隸，就跟殺幾頭牲口沒什麼兩樣。
虞啾啾沉默地思索着。
好一會兒，她纔是開口說道：“我和你，有本質的不同，你以爲你是在模仿我，可實際上，你根本連我的一根頭髮絲都比不上。”
“你說什麼？！”
蘭冬兒一聽這話，小臉上當即浮現出一抹惱羞成怒的神情來。
她小臉沉着，一雙眼眸陰鬱地瞪住虞啾啾，“我承認我和你的差距還有很大！但也不至於像你說的那樣，連你一根頭髮絲都比不上吧！”
蘭冬兒怒氣衝衝，每一個咬牙切齒說出的字眼，都透着一股濃重的不服。
“我問你，畜生和人，能一樣嗎？”虞啾啾十分平靜地問道。
“自然不一樣！畜生如何能與人相提並論！”蘭冬兒脫口而出，但接着，她就意識到了什麼，“等等！你這是在罵我？你罵我是畜生？！”
她有些難以置信。
“不愧是從小被蘭淮琛抱在懷裏，聽他談論家國大事長大的人，你的確有幾分小聰明。”虞啾啾難得說了句讚許的話。
“別以爲你這樣說，我就聽不出來你剛剛是在諷刺我，罵我是畜生！你說我連你一根頭髮絲都比不上，就是說人畜有別？你怎能如此羞辱我！”蘭冬兒抓住虞啾啾方纔的話，十分不滿地質問道。
“羞辱？我只是實話實說罷了。”
虞啾啾冷笑一聲，“人和畜生的區別之一，就是人不會做一些只有畜生纔會做的事情，譬如，濫殺無辜。
“你不把那些奴隸當人看，把他們當牲畜一樣，想殺就殺。
“能做出這種事情的，也只有牲畜，所以，你和畜生沒什麼兩樣，只不過是披了一層人皮罷了。
“這樣的你，與我乃是雲泥之別，如何與我相提並論？”
蘭冬兒聽着虞啾啾這一番譏諷的話，心中自然是惱怒不已。
可詭異的是，她居然罕見地說不出反駁的話。
良久，她纔是說出來一句：“太爺爺和爹爹、孃親，他們從來沒有說過我做的不對！你憑什麼說這樣做不對！奴隸就是奴隸！在匈奴，沒有人會把奴隸當人看！”
“錯了。”
虞啾啾立即否定地道，“奴隸是人，貴族也是人，不把奴隸當人看，就是不把自己當人看，這樣的人，不管是誰，都不配爲人。
“至於你的太爺爺和爹孃，他們不管你，縱容你，但這並不代表他們就是對的。
“正是因爲他們這樣對你，才造成你人畜不分，濫殺弱者。
“而我，討厭濫殺弱者的人。”
虞啾啾義正言辭，小臉上的神情，也是一片肅然。
只聽她繼續道，“我的確殺過人，可被我殺死的人，沒有一個是無辜的弱者，我殺蘇德，只因爲他利用薩滿法師對我孃親下咒——我知道，下咒的幕後主使並不是他，而是匈奴王。
“可蘇德作爲執行者，他直接傷害了我的孃親，我便也要殺他，爲我孃親報仇。
“但除此之外，我宮中的婢女、太監，我從來不會打罵他們，更不會因爲他們僅僅只是一些行爲不合我的心意，我就將他們殘忍地打殺。
“而你，專挑那些沒有還手之力的弱者下手，對於真正欺負矇騙過你的人，你卻始終放縱他們。
“就你這樣的，怎麼好意思說崇拜我，還要模仿我？
“你根本沒有一絲一毫，模仿到真正的我。”
虞啾啾每一句話，都令蘭冬兒無法接受。
她忍不住大聲喊道：“你胡說！沒有人敢欺負矇騙我！我也沒有專挑弱者下手！”
“哦，是嗎？真的沒有嗎？”
虞啾啾的聲音輕飄飄的，含着一抹十分明顯的輕視的意味，“那我問你，呼延北兒多次拿一些不值錢的東西，讓你去蘭淮琛那裏換取價值更高的東西給她，你真不知道她是在騙你嗎？
“呼延北兒每一次這樣做，幾乎都是受她母妃真妃的指使，所以，你也真的一點都不知道，真妃一直在利用你嗎？
“今日賀蘭渚第一次見到我假扮成的你，就對你出言不遜，甚至還動手將我推到湖水之中，難道他過去沒有這樣對待過你？但凡你有一次狠狠地治住他，他今日在我面前，都不敢這麼囂張吧？
“蘭冬兒，你嘴上說的好聽，似乎身爲蘭家小小姐的你，沒人敢對你不敬，可實際上，你只是一個十分可憐的窩裏橫——到了外面，你就只是一只膽小的蟲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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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啾啾一字一句地說着。
她的每一句話，都是對蘭冬兒無情的精準打擊。
蘭冬兒小臉上的神情，越來越難看，一陣紅一陣白的……
突然，她一雙眼睛裏，眼淚毫無預警地奔涌而出。
只聽她大哭地喊道：“你胡說！你憑什麼這麼說我！誰說我不知道？誰說我不想報復回去的！可我、可我是蘭家最受寵愛的小小姐，我怎麼能允許有人欺騙我利用我還欺負我？
“我決不允許這種事情發生！
“我也決不允許別人知道有這種事情發生！”
她一邊哭一邊說，有些語無倫次，語氣委屈極了。
而虞啾啾也終於明白蘭冬兒的想法。
原來，她之所以放任呼延北兒和真妃的一次次利用欺騙，只是爲了維護自己的面子……不希望任何人覺得，受寵如她，居然還有人敢這麼對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