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以前還在孃家的時候,她娘一口氣生了五個女兒,就是生不出兒子,她奶奶天天罵她娘是不會下蛋的老母雞,罵她和她的姐妹們全都是賠錢貨。
後來,她娘爲了生兒子難產死了,最終兒子也沒有生出來,一屍兩命……
俞氏是親眼看着這樁慘案發生的。
她眼睜睜地看着親孃爲了生兒子,不停地懷孕,生出來的卻又是女兒,只能抹着淚下定決心再生,到最後血淋淋地躺在牀上,臨死前都還在喊着兒子,可就是沒有生下來,落得一個死不瞑目。
從那時起,她就發誓,她一定不要重蹈她孃的覆轍!
生不出兒子就好好養女兒,她們家姐妹五個就算都是女兒身,彼此之間的感情也照樣好得很,可比有些人家有兄弟卻總被兄弟欺壓要強得多。
所以,她嫁到老岑家以後,第一胎生出岑霜,她就如珠似玉地疼愛着,哪怕後來再沒能懷上,還不小心滑過一次胎,她也不在意。
她也打心底不願意生兒子。
可偏偏就是岑老太,整日把她生不出兒子的事情掛在嘴邊,天天誇高氏有本事生出來兩個兒子……
偏心就偏心了吧,現在自己提出抓偷雞賊的事,這老太婆明擺着想維護高氏也就算了,居然又在這裏說她生不出兒子的事?
以爲她會信這老太婆的一番鬼話?
就高氏那見不得別人比她過得好的爲人,以後大房發達了,三房真能沾上他們的光?
要是這話是真的,那爲什麼二房李氏也生出了兒子,可這老太婆就是不喜歡二房?
還說這不是偏心?
有高氏在這裏站着,就算他們三房生出十個兒子來,那老太婆也不會往他們身上多看一眼的!
“娘,你說得我都懂。”
俞氏花了很大的力氣,才把自己心裏窩着的那團火氣給壓了下去,“但問題是,事情,是一碼歸一碼,這一次有人偷了那半只雞,我沒有說是大房做的,娘這麼直接扯到大房跟三房之爭上,難不成其實已經知道了,是大房的人乾的?娘你爲了維護大房我可以理解,可問題是,大房兩個孩子,就這麼跟着父母學着偷雞摸狗,長大以後萬一跟着也幹出這種事來,那怎麼辦?
“俗話說,小時偷針,大時偷金,從小就不跟着學好,那以後翰哥兒真的考中了功名,當了官,卻有這樣的弟妹,咱們老岑家,可纔是要真的受牽累的!”
俞氏也是難得腦子好使了一回。
也許是想起生母的事情,心裏過於沉痛,而沉痛有時候又意外地能夠使人冷靜……
所以她這次沒有像往常那樣一味的大聲嚷嚷着鬧騰,而是說得有頭有尾,十分到位。
岑老太和岑老漢兩個老傢伙,之所以這麼看重大房,看重高氏,不就是因爲高氏生出了一個會讀書的岑翰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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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就是因爲岑翰能爲老岑家帶來好處嗎?
那她就從高氏這麼幹會教壞小孩子,到頭來也是連累岑翰這一點上落腳!
只怕岑老太不害怕這個,那她隨意包庇高氏去!
而岑老太聽了俞氏這番話,也的確被弄得心裏對高氏的包庇之意,一下子就淡了。
高氏哪有孩子重要?
可要是就這麼懲治高氏,萬一翰哥兒知道以後記恨她這個當奶奶的爲難他親孃……
岑老太十分猶豫。
“怎麼了這是?老三媳婦,你在這裏,是在跟你娘說什麼?”這時候,岑老漢走進屋裏,見俞氏規規矩矩地站在這裏,而老太婆又一臉凝重的樣子,就不由詢問道。
他這是剛從地裏幹活回來。
自從岑大海臥牀昏迷不醒,地裏的活,就幹得十分喫力。
老大是個慣會偷間耍滑的傢伙,幹活的時候總想着怎麼偷懶。
老三是個自私自利的,只幹他的那一份,完全不肯多幹半分,就怕喫虧。
可地裏活又不能不幹,就只好他這把老骨頭下力氣。
這地裏的活,沒有了岑大海,還真是不行。
這會兒,岑老漢是已經洗了把臉,但也仍是渾身流汗,熱得不行。
他一邊詢問着進了屋裏,一邊在一旁一把破舊的太師椅上坐下,拿了桌上的蒲扇扇風。
“爹,您回來的正好,事情是這樣的。”俞氏一見岑老漢回來,便是眼睛一亮,忙組織着語言,把家裏丟了半只雞的事情,仔細說了一遍,並把剛剛和岑老太說得那些,也又複述了一遍。
比起岑老太就知道一味地護着大房,要說這個家裏還有什麼“講公道”的人的話,也就只能指望岑老漢了!
他就算偏心,也不會明着偏得太過了!
而岑老漢一聽,就知道這是老太婆有心偏袒大房,並且他下意識地就認爲,老太婆這是知道了那半只雞的確是高氏偷的。
所以,他認定了那半只雞就是高氏偷的。
一想到老大還吃了高氏偷得那半只雞,在地裏幹活還敢偷懶,讓他一把老骨頭幹得累死累活的,簡直就是一個不孝東西,岑老漢就心裏頭也一團怒火蹭地一下躥了起來。
他有心敲打敲打大房,便沉下臉去,對俞氏說道:“老三媳婦,你現在去把大房的人都給我叫過來!”
“是,爹,我這就去叫大嫂他們過來!”俞氏一看岑老漢這黑如鍋底的臉色,便不由心裏一喜,忙高聲應下,扭頭腳步輕快地去了大房。
大房這邊。
岑大江從地裏回來,洗了把臉,換了身乾爽的衣服,這會兒正躺在牀上舒舒服服地享受着。
高氏拿着一把團扇,在一旁給他扇着風。
他則還是氣喘如牛。
“不行,這日子真是不行!老二不在,地裏的活就得我來幹,老三那個臭小子,多一分他不肯多幹!真是累死我了!老二怎麼還沒有醒過來?他再這麼躺下去,我可是要被累死了!”岑大江連連叫苦。
大概這也是他難得的,會盼着岑大海趕緊好起來的時候。
“唉,你說說你,娘讓你去把他找回來,你就算找不回來又能怎麼樣?娘讓你把他敲暈,你還真就這麼幹了……”高氏心疼他,卻又忍不住數落起自家男人太過於聽老太婆的話的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