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都送上門了

發佈時間: 2025-08-17 07:32: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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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筠,你去看看,怎麼那老頭子這個點了還沒回來,怕不是又跟人聊上了……”

婦人的絮叨還在耳邊,應筠早已經起身,隨手取了兩把傘,笑着打趣,“阿婆,阿公在家的時候你嫌他煩,這六點還沒到,你就念叨了多少回了。”

“臭丫頭,阿婆都敢說,一會兒不給你飯喫。”

老婦人的笑罵聲帶着幾分嗔怪,淹沒在那匆匆腳步帶起的水聲中。

梅雨的季節,江南的小鎮不論是哪兒都帶着幾分潮意。

墨綠色的青苔在一個個暗沉的夜晚裏爬滿牆角。

在當地人的眼裏,這抹墨綠存在除了昭示這座小鎮歷史久遠的古樸之外,沒有任何意義。

哦,還要時刻警醒着,別在不經意間被它絆倒。

但在那一羣生活在高樓大廈間的公子小姐們來說,那是家中那幅有市無價的畫上的江南風情。

指不定還要誇上一句,煙雨繚繞,好不迷人。

小鎮裏,沒什麼碼頭一說,船停靠在哪兒的臺階旁便是哪家的碼頭。

應筠站在離水面最近的一級臺階上,沉浮的水伴着遠處船只的靠近總時不時地漫上來,腳上的鞋子沾染了些許的溼意。

她探着腦袋望向拐角處,隱隱可見船頭,她搖了搖手中的傘,喊:“阿公!”

船上坐着三三兩兩的客人。

老人聊得開心,隔着老遠都能聽見那渾厚的笑聲,見了她,隔着老遠喊:“阿筠,誒呦,怎麼在這等着,一會兒別被蚊子咬了。”

應筠摸了摸脖子,有些癢,已經被咬了。

這個季節,水邊的毒蚊子不少。

按本地的方言講,應筠自小就是一身爛肉,但凡被咬了一口,不出點血是不可能的,留下一個淡淡的疤,那感覺並不好受。

船只漸近,船上坐的人影也漸漸清晰了起來。

一個個西裝革履的模樣,又或是穿着料子極好的衣裙,絕不像是來旅遊的,倒像是不知從哪個宴會上逃出來的。

“大爺,謝謝您嘞!”說話的人眉眼含笑,男男女女接二連三的開口,皆是家教極好的模樣。

應筠的目光也不知怎的,落在了那個坐在船只最末端的男人身上。

他的目光不知落在何處,指尖夾着一抹猩紅,吞雲吐霧間,嘴角噙着一抹淡笑。

身處喧鬧間,卻未發一言,讓人不由注目。

她自小便在這陪着阿公阿婆和各式各樣的客人打交道,別的不論,見什麼人說什麼話,她最是清楚。

她沒多看,只怕多看一眼,旁人都要覺得她別有用心。

應筠只借着餘光,匆匆掃過一眼。

蘇步青被這羣熱鬧的小輩哄得眉開眼笑,連連點頭:“欸,好好,都是好孩子!”

“呵——”

一聲嗤笑傳來,不輕不重地傳入應筠耳中。

絕對算不上是什麼發自內心的笑意,卻莫名爲這煙雨江南里潮熱的夏添上了一絲清冽。

她默默收回了視線,靠到牆邊給這羣人騰出了下船的地方。

多年後,哪怕常呆在葉嘉淮的身邊,應筠也總想起這驚鴻一瞥。

微微敞開的衣領,漫不經心的笑意,幽深眉眼間的矜貴,這一切大概早已爲應筠的奮不顧身埋下了伏筆。

身邊隨風帶起一陣有些嗆鼻的煙味,卻又隱隱參雜着一道淡雅幽沉的香,悠遠綿長地縈繞在鼻尖。

不知怎的,竟引人亂了心神。

身邊的人一個個走過,應筠握了握手中的傘柄,纖細的指尖,微微泛白,她吐出一口氣,輕聲說:“下雨了,帶着傘吧。”

只是恰好,走過身邊的人是他。

應筠對上那雙琥珀色的瞳仁,倒映着的是她被暑氣薰得微紅的臉龐。

夏日裏的雨,起不到絲毫降溫的作用,只是在肌膚上平添了幾許黏膩的潮熱。

“喲,嘉淮,還不快接着,人家這傘可是在手裏握好久了,都送上門了還不趕緊的。”

男子打趣的聲音從高處傳來,聽着不輕不重,可聲聲入耳,總讓人覺着那話中的意味不明。

與之相隨的,是那羣人略有些刺耳的笑意。

應筠微皺了皺眉頭,只當未聞,但此刻手腕有些發酸,讓她不由有些後悔自己的多嘴。

本不過是二十出頭的年紀,面上的懊悔即便掩飾得再好,也總從眉眼間泄出幾分端倪。

可現在,好像也沒有再收回去的道理了。

蘇步青放下撐船的竹竿,一片好心地說:“你們這衣服料子好,別沾了水,到時候不好打理,拿着傘吧。”

話音落下,應筠手上的重量一輕,兩人的指節恰到好處地避開,連不經意的相交都未曾發生。

可應筠總覺得手心發癢,那把傘上,似是有某種莫名纏繞的絲線,將兩人的命運不知不覺地纏繞在了一起。

他嗓音有些啞:“多謝。”

應筠佯裝自然地收回了那遞出的手,好似不過是做了一件極爲順手的小事。

她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先前被咬的包已經開始隱隱發癢。

應筠放下自己的傘在一旁的臺階上,蹲下身在一旁幫襯着,“阿公,我幫你係繩。”

身後的腳步聲漸行漸遠,一羣人也就此與她分道揚鑣。

當時誰都覺得,本不過就是萍水相逢罷了。

在幾年後的一個酒會上,應筠依偎在葉嘉淮的懷中,一羣人吵着嚷着要玩真心話。

不知是哪個膽子大的張口問了葉嘉淮,“嘉淮哥,你見應筠姐第一眼是什麼感覺啊?”

葉嘉淮勾着她的髮尾笑了笑,未曾作答。

*

暮色漸深,老舊的宅門中傳出幾聲笑語。

飯喫到一半,蘇步青拍着大腿嘆了一聲:“誒呀,我那飯盒又剩在船上了,這天氣隔了夜怕是要發臭的。”

應筠扒拉完碗裏不多的飯粒,向窗外望了一眼。

朦朧細雨不停,只聽見一陣蛙叫蟬鳴,還夾雜着遠處幾聲遊客的喧鬧聲。

夏雲的臉色不好看,眼見着就要開口數落,應筠忙笑着打圓場,“我正好也喫完了,阿公你別出門又滑了跤,我去給你拿。”

這天氣,潮得厲害,打不打傘也都沒什麼差別。

從家到船邊,十分鐘的距離,有不少人給她打招呼,“阿筠,喫過飯沒有?”

“喫過了的。”

“蘇阿公又有東西忘帶了?”

“是。”

“阿筠,一會兒來幫我孫女看看作業。”

“好!”

船在水面上蕩着,應筠蹲下,往船裏探身,不鏽鋼制的飯桶果然悄然立在船艙的一角。

手剛觸及那冰涼的拎把,身後突如其來的一道嗓音嚇得她一驚。

船身微晃,她好不容易纔在這搖晃的小船上穩住了身形,匆匆半直起身子轉頭。

葉嘉淮不知什麼時候伸手扶住了烏篷,站在了她的身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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