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嘉淮是什麼時候知道的呢,不早,是真的不早——昨天晚上。
偶然,還是從旁人口中得知的。
葉嘉淮從雲城回來後就沒和朋友們聚過。
工作忙,手上的傷家裏老人都知道了,心疼了他好一陣,叮囑他最近抽菸喝酒都不行,還要好好休息。
怕他陽奉陰違,兩邊老人又都派了人過來,美其名曰多個人照顧他的飲食起居,實際上,就是怕他不顧自己的身體,盯着他。
一直到昨天,在老宅裏喫飯,高跡星的電話又打了過來,叫他和兄弟幾個一塊出來聚聚。
老人聽見了,也許是見他沉着臉悶了許多日,想着畢竟是年輕人,叮囑了一句,別抽菸喝酒,早點回家,就放了人。
會所裏,就只有葉嘉淮沒喝酒。
其實也是能喝的,好的都差不多了,主要是小姑娘提醒過。
她囑咐的話,得聽,否則要是被知道了,要生氣的。
難哄,以前就難哄,生氣了連人都不帶理。
葉嘉淮想起應筠生起氣來雙頰鼓起的模樣,嘴角多了幾許笑意。
不過也只維持了幾秒,很快又淡去。
那是從前了,葉嘉淮想,他擡手揉了揉眉心,還是覺得疲憊。
那個視頻過後,又倒回到以前了,只有冰冷的文字。
![]() |
![]() |
不夠,心中的欲念在如同雨後春筍般在瘋長,在攀升。
沒有得到時尚且還好,得到過後,所念所求就更多了。
被打斷的電話,居心叵測的男人,冷淡下來的態度,讓人很難不關聯在一起思考。
他的阿筠啊,很招人喜歡,他一直都知道。
漂亮聰慧獨立的姑娘,誰又會不喜歡呢。
人人都覬覦。
高跡星在一旁,看了眼他手上的疤,再看看他頹然的臉,搖搖頭,挪揄地與人對視一眼,問了聲:“老葉,真不喝啊?”
葉嘉淮落在膝蓋上的指尖輕動了動,傷口隱隱有些發癢,他搖了搖頭,意志堅定:“不喝。”
“你別說,現在這年輕小姑娘的心還真不是一般的硬啊。”高跡星抿着酒,不由感嘆道,“你瞅瞅老葉,千里迢迢地跑過去,血都見了,也沒見人心軟一下。”
楚嶼墨拍了拍身旁的人示意,“老林,你行不行啊,給老葉支這招兒,每天發點雞毛蒜皮的瑣事過去,人姑娘可別嫌煩。”
是了,分享日常這招是林旭言教他的,說的頭頭是道的。
什麼要一點點融入人家的生活,還要讓人蔘與到你的生活裏來。
林旭言去年年末追回了他家的小姑娘,這不,婚禮都近在眼前了。
葉嘉淮仔細考量了一番,覺得他說的這話還真有點道理。
依言照做了。
稍有成效,雖說成效頗微,但至少也是好事不是。
現在好了,不明緣由的,一個視頻結束,化爲烏有了。
想到這事兒他就煩。
林旭言似笑非笑地勾着嘴角說:“我這招,只適合餘情未了的關係,我以爲人家對他有點情誼呢,不成想,人姑娘壓根兒沒把他放心上呀。”
葉嘉淮睜開眼,面色陰沉地瞪了他一眼。
林旭言笑着指了一下他:“你們瞧瞧,對兄弟倒是橫,一句實話都說不得,臉說板就板的。”
“閉嘴。”葉嘉淮說。
兄弟麼,打趣兩句再正常不過了,但有些話,該說的還是得說的。
“我閉嘴?老葉你性子怎麼這麼急了?後面的話真不想聽?”林旭言的語調漫不經心。
誰還不是修煉多年的狐狸了,和他在這兒打啞謎呢。
葉嘉淮微眯起眼,略帶審視地望向他:“有話直說。”
林旭言哈哈一笑:“現在不叫我閉嘴了?”
剩下的兩男人聽得不耐煩了,先急了起來,高跡星率先上前,不輕不重地踢了故弄玄虛的男人一腳:“你丫現在說個話怎麼這麼墨跡,有屁趕緊放。”
林旭言看了眼葉嘉淮冷冽的神情,也不賣關子了,坐直了身子,說起今天白天去索達開項目會的事來。
國內外聯合的一個項目,翻譯自是少不了的。
也真的是巧合,休息時間,人事正好來找那位翻譯組長說起明天面試的事,林旭言模模糊糊地聽到個名字。
聽人唸了過太多回的名字,他放慢了腳步,貌似不經意地多問了幾嘴。
七七八八的聽了個大概,情況就也瞭解的差不多了。
原本今晚葉嘉淮就是不出來,他也是要去找他的。
兄弟是親兄弟,不能知情不報不是。
一番話說完,屋內只剩下漫無邊際的寂靜在流淌。
葉嘉淮落在膝蓋上的指尖一下又一下地輕點,面無表情的臉上看不出喜怒。
有人想開口,卻又不知道該從何勸起,畢竟是兩個人的私事,要怎麼樣,旁人無法言說的。
只能說,兄弟有需要的時候,就幫襯一把,助攻一把。
但現在這情況看來……
無從下手啊。
又是一年春秋,人要老一歲,其中又會有多少變故呢。
一口氣憋在胸腔裏,不上不下的,嘆又嘆不出,咽又咽不下。
到底是寒了心。
泵血的心臟好像一下子失了能,涼意從胸口蔓延到四肢百骸,手不由自主地想要顫慄。
葉嘉淮閉眼緩了幾秒,輕聲說:“給我倒杯酒。”
“你不是不喝?借酒消愁,愁更愁啊,老葉。”高跡星一邊這麼說着,還是起身去給他倒了一杯。
酒杯推至葉嘉淮跟前,很快,被一飲而盡。
“再倒一杯。”
幾人對視一眼,有人無聲地點了點頭,酒液在杯中輕晃,很快又只餘留一點醉人的餘香。
酒是好酒,卻並不能撫慰人心。
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想要勸慰兩句,“老葉,人姑娘……”
葉嘉淮突然站了起來,身形微晃,站定緩了一會兒,才繼續擡腳往外走。
身後高跡星在喊:“欸,你嘛去。”
“回家。”他也累了。
“帶司機了嗎?”
葉嘉淮擺了擺手,語調沉穩依舊:“帶了,不用送。”
男人的身影漸行漸遠,少了一個人,酒也沒喝頭了。
高跡星坐立不安,問:“你們說,老葉不會幹傻事吧。”
成年人了,哪裏有那麼多傻事可以幹呢。
“一會兒打個電話問問哨崗,看看人回去沒。”楚嶼墨也揉了揉鼻樑,又嘆了口氣,說:“老林,你也是,剛剛也不上去勸兩嘴。”
林旭言很有自知之明,掀了掀眼皮,反問:“你們當年勸我,我聽了嗎?”
這倒是真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