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個月後。
夜，二更天。
產室門外。
林寶初半夜破了羊水。
沈戟嚇得不輕，連夜敲響謝談竹家的門。
一陣手忙腳亂後，把林寶初送來醫館。
此時幾人正等在產室門口，產室裏，由穩婆在給林寶初接生。
夏夜悶熱，沈戟正對着產室門口，呆立着不動。
雙拳緊握，拇指指甲嵌進肉裏，掐出了血，額前的汗不斷落下。
林寶初進去多久，他就這樣站了多久。
沈箏想勸他坐下都不敢。
此時的沈戟，沉默得可怕。
林寶初一刻不平安出來，他一刻都不敢放鬆。
“如何？沈娘子進去多久了，生了沒有？”
朱金華不知從哪兒聽到的消息，大半夜的，叫上李餘一塊趕來。
商卓衝兩人做了個噤聲的手勢，把兩人拉到一旁。
“沈娘子進去有大半個時辰了，聲音都弱了，還是沒消息。”
“一個都沒生嗎？”
林寶初五月懷胎時，許良弼便確定她懷的是一胎雙子。
只是不知是兒子還是女兒。
一會兒生了才知道。
商卓沉了口氣，搖頭。
正因爲如此，他們纔不敢刺激沈戟。
“靜候佳音吧。”商卓示意兩人過去坐着等。
但這種情況下，誰坐得住？
許良弼和謝談竹均換上醫館白衣，手提醫藥箱，隨時準備應對突發狀況。
又過了兩炷香時間……
佟平安和趙佳兒也來了。
隨之是任音、段衍，還有幾個駐村隊員。
就連萬映雪和厲瀾也來了！
也不知道他們是從哪兒聽來的消息，縣衙大夥兒陸續趕來。
“你們大家怎麼都來了？”
人越來越多，沈箏應接不暇。
每來一人，她都要重複回答他們的問題。
陶峪也來了，“一個在醫館守夜回家的百姓告訴我們的，七公主，這麼大的事兒，你怎麼不通知我們。”
沈箏身爲公主，即使嫁人了，他們依舊可以稱呼她爲公主。
“太晚了。”沈箏解釋道：“而且你們來了也無濟於事，還是早些回去休息吧。”
“這裏有我，還有謝大夫和許太醫，沒事的。”
這句話，她跟每一個人都重複過。
但沒一個人回去的，全都選擇等在醫館，等林寶初的好消息。
產室門口的走廊，都被縣衙的人站滿了。
時間一點一點過去，產室裏的聲音越來越虛弱，衆人的心都懸了起來。
沈戟感覺自己快撐不下去了。
擔心、害怕、緊張……所有不安的情緒交織在一起。
讓他有一種，他會失去林寶初的、深深的恐懼。
如果真的……
不！
不會的！
沈戟不敢往下想，林寶初一定會平安無事的！
“九哥……”
沈箏發現沈戟在抖，她趕忙托住他的胳膊，發現他竟渾身冰涼。
“嫂嫂一定會沒事的，這個時候你千萬不能倒下，你要撐住啊。”
沈戟很後悔。
他爲什麼一定要生個孩子不可！
都是他的錯。
正當沈戟陷入深深的自我懷疑與自責中時，產室裏終於傳來衆人期盼的好消息。
嬰兒的哭啼聲，打破了醫館走廊沉重、緊張的氣氛。
“生了！生了！”
“你們聽到了嗎？沈娘子生了！”
衆人歡呼雀躍，總算鬆了口氣。
忍不住往產室門口趴去，想聽多一些孩子的哭聲。
沈戟被衆人推擠，依舊巍然不動，他的眼神死死盯着緊閉的房門，彷彿要將它看穿。
直到另一道不同的嬰兒哭啼聲響起，他才稍稍有所反應。
林寶初生產的時間過長，穩婆知曉門外的人一定等得很心急。
所以來不及替孩子清洗乾淨，就用小被子裹着，與一個女醫徒一起，把孩子抱出去。
“恭喜小王爺，一胎雙子，是小世子和小郡主……”
“阿寶！”
沈戟看都沒看孩子一眼，直接推開門闖進產室。
穩婆愣了一下，後知後覺想要攔住人，“哎呀、不可……”
男子怎可進產室，多不吉利啊。
沈戟管不了那麼多，他只想知道林寶初好不好。
可當他看到躺在牀上，雙眼緊閉，蒼白的臉色在大片染血的牀褥襯托下，一動不動的人兒。
他心跳都嚇停了。
強忍了一夜的眼淚，奪眶而出。
“阿寶。”
沈戟哽咽，緩步走到牀邊握住林寶初的手。
她的手還緊緊攥着被褥，他知道，她受苦了。
“對不起，都是我不好，我們不生了，再也不生了……”沈戟不停地道歉。
伸手撫摸她汗溼的發，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
慘極了。
林寶初因爲過於疼痛，全身失去知覺。
生完孩子，她只想放空自己，好好睡個覺，周圍無論發生什麼，她都不想理會。
真的，太疼、太累了。
–
林寶初不知睡了多久，醒來時，她還在醫館。
不過已經不在產室，而是在病房。
牀邊，是一直陪着她的沈戟。
“相公……”她一開口，嗓子就幹得生疼，是喊壞了。
沈戟猛地驚醒，起身時把椅子都踢倒了。
他的語氣緊張且急切，同時帶着些不知所措。
“阿寶，你醒了？有沒有感覺哪裏疼？”
林寶初睡了一覺，緩過來了一些，但因爲消耗過大，還是很虛。
連說話都是有氣無力的。
“我想喝水，喫飯。”
她想要恢復體力。
至於身上的疼，再說吧。
“我馬上讓人給你送喫的來，你先喝口水。”沈戟給她倒了杯水，扶起她，給她喂到嘴邊。
林寶初潤了嗓子，也坐起來了。
想着索性看看孩子，卻發現孩子不在。
“寶寶呢？”
她生完孩子，放鬆自己睡過去之前，隱約聽到穩婆說是一個兒子一個女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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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不見孩子？
沈戟用自己的袖子給她擦拭嘴角的水漬，“孩子在隔壁，箏箏和奶孃在照顧。”
早在之前，他們就給孩子找了奶孃以防萬一。
同時也找了個有經驗的嬤嬤專門照顧孩子。
他們倆身邊沒有長輩，對帶孩子這事兒一竅不通。
所以沈戟纔要找奶孃和嬤嬤來幫忙。
而且，他也不想林寶初太累。
林寶初初爲人母，感覺還是挺奇妙的，“抱來我看看吧。”
沈戟讓她重新躺下。
“那你先躺下，我這就去抱來，再順便給你弄點喫的，你想喫什麼？”
“清粥就行。”
